有名感觉自己坠落了很久,明明二十几楼,应该很快就着地才对。
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浑身的一阵剧烈刺痛,将她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有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粗大的木质横梁,左右转动了一下眼球,有名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座拉了土胚当砖石建起的简陋小屋之中。
“我不是死了吗?”有名停止转动眼球,一想到因为自己的死,会给医院带来多大的麻烦,整个人就抑郁住了。
“是真的不想添麻烦啊——”
不过事实已经形成,有名在陷入了一段极长的自责之后,慢慢将思绪拔回了现实。
“我这是,重生了?”
有名从土炕上爬起来,浑身一阵阵的刺痛让她没有办法思考多余的东西,迟钝的脑子如今只支持她站在原地发呆。
有名呆呆的看着自己纤瘦的身体,仔细看了几遍这细小的胳膊手,愣了很久,发现自己可能真的穿越了。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刺痛,有名忍着痛,光着脚在地上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确定除了疼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无力的症状之后,又开心的在不大的房间里蹦蹦跳跳了许久。
“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小女孩!”有名非常开心,自从有了轮椅,她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蹦蹦跳跳的快乐了。
可是有名转眼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到来!霸占了这具身体,那原来的小女孩呢?她的魂魄又去往了何处?
一想到这,刚刚还燃起了生命之火的有名,转瞬间就沉寂了下去。
就这样,有名呆呆的躺回了床上,眼睛空洞的睁着,直到几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
“吱呀——”
一阵推门声拉回了有名的思绪,有人来了。
但是有名并不想动,她除了转动眼珠子看向门口,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
就这淡薄的月色,有名看见那人将背上背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后,就摸索着点亮了桌子上的煤油灯。
是一个老人。
老人佝偻着身子,端起煤油灯,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是想借着灯光看看女娃有没有醒来。
当老人看到昏迷已久的女娃已经睁开了双眼时,老泪顿时婆娑了。
“娃,你终于醒了。”
老人将煤油灯放在一旁,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半个煎饼,又空出一只手将有名从床上扶起来,将煎饼放在有名的嘴边。
“吃吧,娃,吃了才能快些好。”
有名醒的很早,一天没有进食的胃,即便在嘴边的这半个煎饼没有任何香味,也敦促她咬了一小口。
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不多时,有名居然将煎饼吃完了。
老人见有名如此,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下了,他又端着煤油灯站起了身。
“娃,你等着,爷再给你弄些吃的。”
有名并未答话,只是沉默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躺了下去。
一阵烟火气从打开的房门溜了进来,有名闻到了柴火烧起来的烟味儿。
不久之后,老人端着煤油灯和一个大碗走了进来。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后,老人过来将有名扶了起来,小心的将有名扶到桌子旁坐下。
“吃吧,娃,吃了好的快咧!”
老人明显十分开心,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眼里一直笑中带着微微泪光。
有名听话的点点头,然后端起碗,将里面的粥喝的一干二净。
有名不是个喜欢浪费的孩子,平日里护工给她端来的饭菜有多少,她都会尽量吃完,虽然到了后期,她什么都吃不下,还是会贴心的让护工不要给她端饭了,她饿了会自己去吃。
又喝了两大碗粥,有名终于感觉自己饱了,她端起碗想去外面的厨房洗了,但是老人将她拦了下来。
“娃,你刚醒,身体虚弱着呢,吃饱了早点休息去,这个交给爷来。”
老人不由分说的将有名扶到床上躺下,强硬的态度让有名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这种,大概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吧——
“谢谢爷爷。”有名忍不住开口,道了声谢。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慈祥的说到,“不说了,这就休息了。”
老人说完便端着唯一的煤油灯,将碗拿出去了,顺带将门带上,希望有名能好好睡一觉。
有名听着屋外冲刷水的声音,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在梦里,有名见到了女孩。
准确的来说,是以第三人称,梦见了女孩短短的一生。
女孩生下来没多久,父母就被山里的贼人抓了去,再也没回来,此后就跟着爷爷相依为命。
就这么直到女孩七岁,也就是五天前,女孩因为一个路过的江湖人而丢掉了性命。
当时女孩正在跟村子里的小伙伴一同到镇子上,想赚点零碎钱,帮爷爷贴补家用,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明显是喝多了,抓住一个孩子便嘟囔着为其称筋骨。
一群娃娃同样好奇,居然排着队让这个江湖人士称量。
轮到女孩的时候,江湖人士明显多夸了好几句,称其筋骨为“百年难遇,江湖之幸”!
殊不知,正是这一句难得的夸赞,竟让女孩白白葬送了性命。
镇上有一官户,官户有一个独子,早已插过队体验了一把被称筋骨的乐趣,得到了一个“难堪大任”的评价。
此子自然心中不服,便坐在一旁磕着瓜子,想看看其他人都是什么水平。
在女孩之前,大都是“平平无奇”之类的评价,所以此子心中也并无波澜。
但是到了女孩这里,一句“百年难遇,江湖之幸”,让此子破了大防!
等到江湖人士走远,此子集结了一帮家丁,在女孩回家的路上将其截下,强行带回了府中。
官户之家,焉有黑白!
女孩就这么被打断了四肢,丢进一个浸满了杂草的大缸中,浸泡了一整晚!
此子看着在缸中痛苦呻吟的女孩,大笑着说到:“百年难遇?江湖之幸?我看都是放屁!不过既然你得了如此评价,本少爷便助你一臂之力。”
“听闻江湖人锻炼筋骨,都会用到草药来淬炼身体,今日这缸子草,算少爷赏你的药了,记得感恩啊!哈哈哈!”
等到第二天,找了一晚上自家孙女的老人找来官户家中时,已经太晚了。
泡了一夜杂草液的女孩,四肢被打断的经脉里被杂质填满,女孩也就此昏迷不醒。
将女孩带回家中的老人来不及伤心,家徒四壁,如果再不努力干活,女孩的伤都会没钱医治!
于是有名就看着老人白天清晨出门,帮别人干点农活,以此换取些许粮食来保证爷孙二人的温饱,晚上又上山打猎,用猎物来换取一些钱财,用来给女孩买药。
就在有名无比伤感女孩和老人的遭遇时,一道青烟在有名的跟前组成了一个人影。
“是我主动放弃生命,喊你来的。”
是女孩,即便脸庞都被青烟缭绕,有名也能看出她有多伤心,有多难过,以及,有多愤怒。
“我能感受到你对爷爷的尊敬,能感受到你有着一颗良善之心,所以,以后,爷爷就拜托你照顾了。”
“那你呢?你要何去何从?”有名急忙问道。
女孩伸手擦了一下脸庞,“在那一晚的浸泡中,我已经死了,之所以还能逗留,是因为愿望没有得到满足。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你许了什么愿?”
“我愿意散尽我的魂魄,永不超生,以求我能活着。”
有名听见了这个许愿悖论,瞬间明白了。
女孩用自己的魂魄,换来了自己的一场重生。
“可是,活过来的并不是你啊!”有名悲啌万分。
女孩伸出手,拉住了有名的手,轻声说到:“没关系的,只要爷爷的孙女能活着就行。”
说完这句话后,女孩的身影明显淡薄了不少。
有名知道,时间快到了,于是她郑重说到:“你放心,只要我还活一天,爷爷就不会没有人照顾!”
转瞬间,青烟已逝,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落在了有名的心头。
有名知道,那是魂飞魄散的女孩,听见了她的承诺。
有名很诧异,七岁的身体明明五天前,四肢尽断,怎么短短五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梦境还在继续,有名发现那个江湖人士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江湖人士眼神清明,没有了疯疯癫癫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位成熟稳重的大侠。
只见江湖人士旁若无人的走进只有女孩一人在家的房屋,趁女孩昏迷时,掏出了一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糊状物,均匀的擦在女孩被打断的四肢处。
江湖人士待了半天就走了,临走前往女孩褥子底下放了一封信,并且自言自语了一句,“是我害了你。”
之后就是有名醒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了。
有名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天色微亮,鸡鸣声响起,这才将她从梦境中唤醒。
果然,有名刚醒就听见了隔壁房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随后就是烧火做饭的声音传了过来。
虽说有名的四肢折断处还没有好完全,每每动弹,都会疼痛不已。
但是她不忍爷爷一个人辛苦,于是咬着牙从床上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