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国古史的传统

序论

中国人对于自己祖先的事迹有特别的爱好，发表议论常引用古时的事例以为印证，认为越古老的事例越有说服力，因此常把自己的议论冠于古人，致使其发展的历史就被越推越早，很多器物的发明和制度创作的时代也被推前。这种塑造古史事迹的心态是研究历史者所熟悉的，研究中国古代文明的人，自不能忽略这种不实的现象。

但是它不等于说，后世才知道的较详细的古代事迹，都是捏造出来的。在人们使用文字把历史记载下来之前，祖先的事迹是经由口耳，一代接一代以口述的形式传递下来的。由于人类活动的历史很长，人们不能详细地、完全地记住每一事件，自然就选取与本身关系较密切的事迹记忆下来，而逐渐忘记其他关系较疏远的事件。如此长久传承的结果，不但一件事情的真相在各部族之间有详略的不同，就是在年代、地域、名字上，也会有分歧与错乱的现象（屈万里1976：76—79）。由于这些事迹或传说被记载下来的时间有先后，记载使用的技巧也有优劣或详略的不同。后代的人，其接触传闻的地域不免也超越前人，且能够做综合性的比较，因而知悉更详细的古代历史，也是可以理解的。譬如说，汉代对于伏羲、女娲兄妹与建立婚姻制度之间的关系已颇模糊。但是通过20世纪才记录下来的台湾少数民族创生传说，却可以探明他们创造人类的神话与婚礼使用鹿皮之间的渊源，原来鹿皮是遂行男女交配的道具（参考第十三章的讨论）。但是如何把有根据的传说和纯粹臆造的故事分开，就有待专门学者多方收集数据，做有系统的比较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