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心头的迷雾一下就被拨散。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走到了水幕的跟前。
“你……”邱白不禁一愣,还以为吴用这是又要开始拿拳夯砸,想起方才他疯魔一般的气势,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可哪知道吴用这次上来,却只是伸手按在了水幕上,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把他看得一头雾水。
吴用朝邱白莫测一笑,旋即便闭上了眼。
他双脚分开站定,沉肩裹劲,绷紧腰腹,头朝前领,身子不动,左手随着吸气缓慢而坚定地推压。
待推压至极,缓缓呼气,左手也随之放松——但却不是彻底失力,而是在左手推压的气力将消未消之际,又复推出。
如此一来,他的左臂便以一种莫名的节奏与韵律在推压挤按,如同潮汐一般,往复循环不止。
却是《形意练法》上的第二个技式。
可这一番动作幅度实在抬小,落在围观的弟子眼里,完全是静止。他们只是觉着吴用怎么在“抚摸”水琉璃幻化出的水幕,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然则,东方修静却暗暗点头,心道:此轮比试已有结果。
云头上。
谷冲英在同一时间淡淡道:“吴用这面子倒是不用丢了。”
闵野云也颔首表示赞同,“此子确实聪慧,不是死脑筋。”
此情此景,一众弟子议论纷纷,黄刚与何飞阳叫嚣得愈加无法无天。
邱白还心奇吴用这是怎么了,欲待出言刺激,可下一幕就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吴用摸着的水幕表面,不知怎么就荡起来了一圈涟漪。
这第一圈出现,还未消散,第二圈又马上出现,然后是第三圈,第四圈……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原本光滑可鉴的水幕表面保持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速度荡散。
仿佛有人在一泊平静的湖面上连续不断地投入石子,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每一圈涟漪之间有哪怕一点不同。
“你……”邱白心下不解,可随后就见到吴用的手居然就这么视若无物一般的伸了进来。
是真的就这么“伸”了进来。
他登时大惊,下意识就要后退反击,可不及有任何反应,吴用的手便已经稳稳虚握在了他的勃颈上。
尽管未真个触及,但邱白已能够感觉到吴用指尖的温度——很热,可却令他脊背发毛,再不敢轻举妄动。
吴用睁开眼,缩回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拱手道:“邱师侄,承让了。”
场内鸦雀无声,黄刚与何飞阳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只有柴昆鹏在呆滞了一瞬后,欢呼雀跃不止。
邱白仍未反应过来,直到周遭零零散散的议论汇聚成此起彼伏的惊呼,他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输了?”
邱白喃喃自语,就连水琉璃也忘了催动,任其“叮”的一声掉在了演武场地面。
吴用冲邱白一笑,缓步走向黄刚与何飞阳。
邱白眼神逐渐明亮起来,指着吴用叫道:“是了!你忍不住了吧?方才你还能压抑自己的本性,这会儿你要找他们两个算账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个欺压霸凌人的性子!”
吴用走到黄刚与何飞阳跟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回首看向黄、何二人,手搭在两人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多谢了你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破开那面水幕。”
黄刚与何飞阳面面相觑,满脸茫然道:“什么?”
吴用笑而不语,没有同他俩解释,而是看向东方修静,拱手道:“东方前辈,您看这场比试?”
东方修静淡淡道:“你赢了。”
他随手一摄,把地上的那件“水琉璃”隔空送到了吴用手里。
吴用谢过东方修静,又谢过了邱白,笑着回到宋瑜英的身边。
柴昆鹏又挤了过来,一脸崇拜的问道:“小师叔!你怎么做到的?”
宋瑜英也满脸好奇。
吴用笑道:“一点巧劲罢了,不值一提。”
宋瑜英扁着嘴巴,嗔道:“师叔还藏私?”
吴用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藏私的,你又不是体修?我就是告诉你也没用。”
“吴师叔,和体修有关系?可否请教你原因?”
一个声音兀地传来,吴用循望过去,却是昨日和自己辩法的王通浩。
王通浩拱手道:“吴师叔,这水琉璃的厉害我清楚,邱白也曾和我像今天与你一般斗过两场,可我两次都无法将之破解,您说与体修有关,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柴昆鹏眉头一挑,就要吆喝。
吴用按住他肩膀,坦荡荡笑道:“自无不可,其实就是避开了水琉璃以柔克刚的特性,转是用悠长的柔劲去推挤,算是……以柔克柔?”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就是一路不得所以走了另一路,动手前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行。”
他方才也是灵机一动。
“啊?”王通浩满脸茫然,“就这样?”
他倒不是无法理解吴用所说,可柔劲?怎么推挤?他们体修发力,不就体现一个刚猛迅捷吗?
“嗯,”吴用点头,“就像我说的,不值一提,咱们是体修,有点力气,这才能够将水琉璃破开,但得用一点巧劲。你也有手,试试感受就行。”
王通浩看了看自己左手,试着虚推,可却没有一点感觉不同,两眼越发迷茫。
东方修静淡淡道:“好了,王通浩,吴用自己也才有所明悟,知意难表。你若不理解,回去好好请教你老师。”
王通浩挠了挠后脑勺,朝吴用一礼,走了开去。
台上的邱白见着这一幕,心下狂叫:这是怎么回事?
吴用难道不是个喜欢欺压霸凌同门的大恶人?
为什么这会儿还会如此热心肠与王通浩解释?
他是装的?
对!他一定是装的!
柴昆鹏扭头,见着了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学了之前黄刚的模样,拢手比作喇叭,喊道:“邱师兄!你怎么了!为何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人目光齐刷刷扫来。
邱白脸上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只得灰溜溜下台。
东方修静大袖一甩,宣布继续。
可这次却没有几人再上场。
“呵呵,天色尚早,大家这就没有兴致了?那便让贫道来给大家助个兴!”
云头上,一个羽衣星冠的清瘦道人挽着一杆马尾拂尘飘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