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年的鞭炮声才停歇没几天,我还没有从过年的气氛中缓过神来,学校就向我发出了召唤,在寒意还是相当浓烈的初春,我挽起小书包就开始上学了。

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对寒假的留恋很快就被同学们之间的友谊给冲淡了。翻开崭新的课本《春天》: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岗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我也像一粒刚刚发芽的种子,在广袤的知识大地上开始慢慢生长。

桃花苹果花海棠花

我们村里种了许多果树。

现在是春天,满树都是花,我们村是花园。

我们村子也有很多果树,初春的天气还是相当的寒冷,对面半山腰叔婆家的柿子树和梨树去年被寒风脱得光秃秃的一直都还没有苏醒过来,屋前的桃树、李树却不畏严寒骤然开花,满树的桃花争相吐蕾,那待放的粉蕾就像一个个娇羞的少女含情脉脉,盛开的花朵就像一张张青春的笑脸。满树的桃花开得如此妖娆,又怎能怪蜜蜂情多,“嗡~嗡~嗡”便纷纷来扰。你换粉妆我也不负春光,李花怒放一树白,绿叶都还没有长出来相衬,洁白的花朵却已经挂满了枝头,寒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远远看去树底下就好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春风吹,春风吹,吹绿了柳树,吹红了桃花,吹来了燕子,吹醒了青蛙。春风吹,春风吹,春风微微地吹,小雨轻轻地下。大家快来种蓖麻,大家快来种葵花。

春风吹进我的村子,万物开始慢慢复苏,地里的蔬菜和田间的野草绿意更浓了。阳光明媚的春天让人的心情变得怡悦起来,蛰伏了一个寒冬的小动物也开始活跃起来了,到了晚上,虫鸣蛙叫声伴随着小河的潺潺流水声,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伴随着我沉沉地进入梦乡。

人们常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到了,村民们都看到了希望,大家都在田里忙着准备春耕了,阿婆把墟场上买回来的谷种浸泡了,只待发芽播种了。

到了春耕插秧的时候,学校给我们放了一个星期的农忙假,也不要小瞧我们这些小屁孩,在田间随处都可见我们忙碌的身影,我们也把裤筒卷得高高的,我们也像大人一样左手抓把秧把,右手像小鸡啄米似的往田里插秧苗,直腰后退几步,右脚快速地左右来回荡动将脚印填平,又弯腰继续插,我们动作娴熟插起秧苗来一点都不比大人慢。

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长大。”桃树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葵花子说:“下吧,下吧,我要发芽。”小弟弟说:“下吧,下吧,我要种瓜。”滴答,滴答,下雨啦,下雨啦。

秧苗插下去没多久,就到了雨季,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淅沥沥的春雨常常都下得了好几天,春天的雨还带着寒意,仿佛冬天并没有走远。雨水从天上洒下,屋顶上的瓦片被敲得噼里啪啦响,一柱柱水柱从瓦檐上流下,小伙伴们很天真,说用手掌可以将水柱切断,于是就把自己的手掌幻想成是一把刀,对着水柱左切右切,就算把身上的衣服弄得湿漉漉的,水柱依然哗哗直流。

阴霾的天空让人的心情变得很压抑,我的心中总是祈盼着天空能够早日放晴。就算长辈们常说春雨贵如油,作物的生长离不开雨水的滋润,但是在上学的日子里我是很不喜欢雨天的,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而且一出门就得带伞,多了把伞心中总是感觉好像多了一份累赘,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晴天不带伞的感觉,既便是带了伞上学、放学的时候如果遇上大风大雨身上的衣服也常常会被打湿。雨天的路面很泥泞,鞋底总是会积上很多泥巴,走起路来感觉鞋子沉甸甸的,到了不下雨的时候就得在门槛上把那些泥巴敲出来。

春天的雨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停歇了,一觉醒来天空就已经放晴了,碧空如洗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湿漉漉的村庄,门前的蕉叶和屋檐上偶尔还有几颗小水珠滴落,仿佛是行云流水的琴声过后几声轻挑的余音,显得很是孤单、落寂。

雨后的清晨空气无比的清新,有种甜甜的味道,还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芳香,我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鸡肉菌散发出来的味道,鸡肉菌会随着春雨在杂草丛中冒出来,这种美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遇上了是你的口福。

鸡肉菌光听名字就知道它有多好吃,鲜、甜、嫩、滑、爽……比鸡肉都还要好吃。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每次采摘回来的鸡肉菌阿婆都拿来煮汤,不论和什么菜搭配,鸡肉菌那种独特的菌味都是主打,其它的菜根本就无法将它的鲜、甜淹没。

去年的一场春雨过后,堂哥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在一棵布惊树下的杂草丛中发现了两朵鸡肉菌,一大一小,大的伞面差不多有大人的巴掌那么大,小的伞面没有打开,而且也小得可怜,比拇指大一点。拿着鸡肉菌走在路上,撞见的村民都向堂哥投去羡慕的目光,还不停地夸赞堂哥。手持两朵鸡肉菌,堂哥就成了全村最靓的仔。

希望今年的春雨能给我带来好运,希望能够再次尝到鸡肉菌的味道,我充满了期待。

只要我的村子不下雨,整个世界都是晴天,我的心中都是这样认为的。那只废弃在屋旁碎了差不多一半的烂水缸又蓄了满满的半缸水,我曾经在缸里放过小鱼,后来发现放进去的鱼突然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给堂哥捞去了还是被家里的鸡给啄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往里面放过鱼了。

这只缸也不知道是谁打烂的,从我懂事起就好像已经扔在那里了。我想起了几天前老师讲的那篇课文《司马光》,这只烂缸会不会也像课文中的那样因为有小朋友掉到缸里而被砸的?

想想自己的童年也真的是惭愧,在相仿的年纪同样是玩,司马光却玩出了经典。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小时候我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有个小朋友不小心掉进缸里,我说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石头把缸给砸了,那我绝对是在说谎,我也肯定会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跑去找大人帮忙,因为在我的脑海中有一种传统的思想在约束着我——那缸是砸不得的。如果缸是自己家里的,小朋友虽然得救了但缸却被我给砸了,阿公阿婆看到缸被我砸了那还不得把我的皮都给扒了,因为他们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主;如果缸是别人家的那我就更不能去砸了,遇上好说话的人家看在阿公阿婆的老脸上道个歉再赔点钱可能就了事了,回家后阿公阿婆的一顿打肯定少不了的,不好说话的人家先把我揍一顿再叫家长过来商讨缸的赔偿问题,回家后还得挨阿公阿婆的揍。

司马光砸得如此干脆利落有以下两种可能:一、如果缸是司马光家里的,那么他家里很有钱,买得起很多缸,根本就不会再乎这一只,缸被砸了后他不会被家人打骂;二、如果缸不是司马光家的,那说明他家里还是很有钱,不会为赔偿的问题而有后顾之忧。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所在,家里有钱干什么事情心里都踏实。

小时候村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很让人心痛和惋惜的悲剧。一天下午天气骤变,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下了好长的时间,暴涨的河水已经漫过了一些地势较低的路面。到了放学的时候雨势就渐渐收细了,学校的老师也允许学生们可以陆陆续续回家了。村里有个小孩子骑着单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当他经过积水路段时,一只鞋子不小心掉了,鞋子浮在水面上很快就往小河里漂了去,他便去追那只鞋子,由于被河水漫过的路面已经分不清河岸的具体位置,一不小心他就滑进了小河里,湍急的河水瞬间就把他卷走了。

那些一起回家的孩子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慌了神,呼救的呼救,找大人的找大人,甚至还有几个学生马上返回学校去找老师。

在大自然中,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小孩最终在水库里找到,已经没有了生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夕旦福,村民们都感到痛惜的同时,也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为什么会因为一只鞋子而丢了生命?这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啊!但是假设一下,如果当时他没有去捡那只鞋子,也就是说鞋子丢了小孩的性命没有丢,这场悲剧没有发生,那么他回到家后又将会面临怎样的情形呢?会不会遭到家人的唠叨甚至打骂呢?在小孩挺而走险去捡那只鞋子的时候他心里面会不会掺杂着些许这种畏惧的心理呢?

当然这也只是一些村民们的己见,说法也很牵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小孩子缺乏安全意识,但当他面临决择的时候我仿佛也能够感同身受。

一次在厨房里不小心把装油的油罐子摔了,看着洒了一地的猪油和罐子碎片我心里害怕极了撒腿就跑,躲在屋后废旧猪圈的柴堆里从中午一直躲到晚上都不敢出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阿婆满世界地找我,并在有些嘶哑的呼喊中一再承诺,只要我肯出来吃饭,她保证不打我。最后我战战兢兢地走出了猪圈,不是因为我相信了阿婆的话,是因为我害怕黑暗而且也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那一次阿婆虽然没有打我,但是没过多久在一次犯错的时候,阿婆还是把摔油罐子的帐一起给我算上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打得我五体投地,连连讨饶。

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长,就会熏陶出什么样的思想,阿公阿婆一直都教育我们兄弟几人要勤俭节约,一个小孩子能够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固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但往往就是不小心打烂了一只碗阿婆都认为是一种浪费,不懂得珍惜的行为,这种陋习如果不加于打骂的话就会不长记性,下次就还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如此便在我的心中形成了一种畏惧的心理。

人们常说对孩子的教育应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不是一味地以自己的思想去衡量一件事的错与对。还是拿打碗的事来说,阿婆她自己有时候也会不小心打碎碗,但为什么她打碎了碗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我打碎了碗就要挨打挨骂呢?人总是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圣人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这个世上有谁能够一辈子都不犯错的呢?便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子。再者碗既然都已经摔碎了难道阿婆的打骂就能够把那只碗给挽救回来吗?这些道理阿婆也可能是当局者迷。

所以砸与不砸、捡与不捡只能是自己的伤口自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