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南小雨

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远处的天光水影散在雾里,无声的润泽着天地。

长乐没有撑伞,一身青衣踏着碎步迈入了雨幕。

“殿下!”

“殿下,您等等我!”

点翠跟蝶诗一人攥着一把油纸伞冲进了雨里,怎料,长乐只是无声地站在雨里哭泣,她捧着脸,像不愿让人窥见一点端倪般,任由雨水将她的鬓发跟身体打湿。

“拿开,别让本宫说第二遍。”长乐一把推开两个婢女,抬头往远方走去。

这是她们来江南的第一天。

七日前。

长乐收到一封密信,指出当年陷害周家的人就在江南一带,让她来到江南乌镇找一个姓夏的老头,就会知道当年发生的真相。

她不会错过任何,有机会给周家翻盘的机会,当即去宫中请辞下江南,说是游山玩水换个心情,正好谢昭也要去江南,皇帝大手一挥便让二人同行。

说是同行,其实只是找了一个路搭子。

长乐整日呆在豪华马车里睡觉,连谢昭的面都不曾见过,他们的队伍浩大,谢昭在前,长乐在后,一路上大家都走得很沉默,或许是那日的坠崖,将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情分一并坠没了,长乐没有问过谢昭是怎么完好无损的回来的,谢昭也没问过长乐手臂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他们本就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

终于到了江南,长乐打了个哈欠,像是才睡醒一样,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被周围浓厚的水墨气息吸引着,一股甘冽的空气倏然呼进身体,连带着这几日的气闷烦躁都抚平了一点。

谢昭忽然打马跑了过来,不等她看清楚他的表情,扔下一个油纸包就掉头走了。

长乐拿在手里,才发现,是她最爱吃江南茶香糯米糕。

她很喜欢,也非常想吃。

但她依然将油纸包好的糕点果断扔到了地上,像是很嫌弃一般。

长乐掀眸对着车夫说道:“去乌镇,不要耽搁。”

车夫有些踌躇,因为乌镇并不是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地,皇帝是让她的车驾一直跟着谢昭的,当然就是江南本地了,而现在突然要掉头去乌镇,他有些拿不准该听谁的,“主子,可是皇上说了......”

长乐表情一拧,“本宫的话不中用了,对吗?”

车夫:“中的中的!”

果然,最末尾的马车倏然调转车头,与前方的队伍背道疾驰而去。

三更打马到谢昭身边,两马并行道:“王爷,公主她们走了......”

谢昭只盯着前方的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夜半刚刚也看见了后边的队伍离开,他选择了沉默,只因为他巴不得王爷离长乐远点,两人靠一块就没好事发生!将人从高达数千丈的悬崖推下去,那是一个良善女子做得出来的事情吗?现在想想当日的情形,他还觉得后怕,也是王爷命大,被树枝挂在了一处山洞口......总之,也是九死一生才把命保下来的。

谢昭又漫不经心的问道:“锦衣卫呢?”

三更:“锦衣卫跟着公主一起走了。”

谢昭把玩着手里的黑玉扳指,“往哪个方向?”他目光顺着前方的山石树木,一下飞得老远。

夜半:“曲宁或者乌镇吧,离江南不远,车程不过两个时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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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乌镇。

长乐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在路边的小作坊,给自己买了几套普通人家穿的衣裳,身后的锦衣卫也换成了普通护卫兵的衣裳,一行人看起来只像富商出游,而非公主驾到。

她一袭碧玉青衣,头戴翠绿点翠步摇,手里捏着一把江南水墨画的锈银团扇,眉眼不施粉黛、干净如画。

施施然走出来,就像江南山水墨画中清淡又最为出彩的一笔。

长乐到了密信上所指的位置,位于乌镇靠近江南一带的城郊小巷子里,这一条街全是关门的铺子,门口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有老头、老太太挑着个扁担或者背一个背篼,里面装着自己的手工制品,有羊毛毡的小娃娃,还有绣着大红色喜字的鞋垫跟布鞋。

长乐没有见过这些,目光不自觉地被他们手上的针线所吸引。

她从小锦衣玉食,贵重的东西见过好多好多,可从来没有穿过布衣,没有见过手工做得如此粗糙却又好玩的东西。

有个老头注意到了她,将自己背篼里的羊毛毡娃娃递给了她,笑眯眯地问道:“女郎,可喜欢这个?”

两旁的锦衣卫正要拔刀阻止,就见到长乐已经安然接了下来,并将这个棕红色的丑娃娃,左右拎起来看呢。

她问道:“老伯,你这一筐多少钱?”

姓夏的老伯只微笑:“收你一两银子就好。”

长乐知道这玩意不贵,但没想到居然廉价到这个地步,或者说,是这老伯故意低价卖给她的,为什么呢?

她没有理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养,出门却还要占贫苦百姓的便宜。

长乐转头向身后的蝶诗说:“蝶诗,拿一个金元宝给老伯。”

“是。”蝶诗很快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比小孩手掌还要大的金元宝递给了老伯。

可老伯接过后,只摇摇头又将金元宝给她们递了回来,他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女郎,这个元宝下面有一个官字,我不敢收,这个钱在我们这边是无法流通的,或许还会被官府抓起来。”

蝶诗反应快一点,马上从袖袋摸出已经沉底的碎银子,两大把加起来也抵不上金元宝的一个角,“老伯,那就不好意思了,只有给你碎银。”

长乐点头:“那我就只要我手上的这一个,其余的老伯你留着卖吧。”

老伯接过碎银子很快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他道:“谢谢公主,鄙人正好姓夏,这一路可是来找我的?”

长乐摹地抬起头,“是。”

老伯将脚边的背篓灵巧地提到宽厚的肩膀上,然后对着长乐轻轻颔首,示意她们跟着他走。

锦衣卫出于对未知危险的本能,想拦住这个老头,可长乐只是示意他们别说话,远远的跟着就好了。

他们走了很远,大概有十里路,到了一处废弃的凉亭里,但左右都是沁人心脾的茶香气,这里是乌镇的茶山。

夏老伯:“公主殿下愿意为周家鸣冤,老奴感激不已啊!”

“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