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说楼海叔叔逃亡后,他会看到些什么呢?”
没等天牛脱下鞋子,徐恒就抢先开口道,与此同时,他一边说一边开始用吐真杯倒水。
“二十年前啊……”天牛一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一只拖鞋倒提在手中,“二十年前的生活条件和现在可是天差地别,那时候到处都是一派破败混乱。我跟着师傅追查的时候跟到了我们这里唯一的火车站。”
“我们是连夜过去的,那天晚上,天上凌乱地冒着几颗星,冷冷的,凉凉的。当时我本来就有点累了,再加上想到林清水死了这件糟心事,正乏着,就看到了几排脏兮兮的绿色路灯,好似一群有秩序的光头小乞丐,悲惨地蹲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瞧着凌晨的车站。”
“车站挤满了各色奇怪的人,我甚至不用去询问就知道每个人的身份,这个是乞丐、这个是小偷、那个是妓女,那边的绝对是等火车舍不得去小旅店的民工。车站前的马路也很脏,贴满各种狗皮膏药,斑斑点点,像人身上的疥疮——当然,如果你打电话过去,十有八九都是骗子。”
“但是,很多假证贩子的水平还不错,从大学毕业证到营业许可证,他们都可以弄,如果多花些钱,就连一些正规证件,也能仿造得差不多,如果不是太高调,一般查不出来。那时大点的城市,假证贩子都很多,楼海完全可能在别的地方重新制造一个假身份证。”
“所以追到那里还没找到楼海,我就明白这肯定要变成一桩悬案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现实里没有福尔摩斯,悬案是很正常的。”
“对他来说,第一段旅程将是最提心吊胆的旅程。刚逃离现场,人还麻木着,直到莫名其妙地踏上了逃亡之路,才会真切地体会凄凉与惶恐。不敢与陌生人讲话,听到警笛就心惊肉跳,看到穿制服的人,就满头冒汗,脸色发白。他蜷缩在冰冷的硬座车厢,迷迷糊糊地睡去,又在警觉中醒来,换神经脆弱点的已经崩溃了,或许楼海不属于这一类人。”
“是的,楼海必定整夜无眠。他从来不是一个凶暴坚毅的人,相反,他当初宁愿跟在关井泉背后绝对能说明他并不是非得站在中心的那种人,性格也不可能凶暴。”
“儿子,我和你说实话吧,我和楼海的关系比我和关老师的好太多了,楼海这个人,太重情重义了,我不去说那些他妻子的破事。他太爱妻子,也把关井泉当作人生知己。但也是因为重视感情,他无法正视一个事实,那就是楼海还是楼海,林清水也不会因为嫁给他就不再是那个林清水。”
“你知道吧,你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天牛的双手低垂,“这样的人,就是一团火,会将所有靠近她的人融尽。”
“父亲,先进来喝口水再说吧。”徐恒将吐真杯端了过去。
看样子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天牛和关井泉以及楼海的关系了。
徐恒在心里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