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然持续着,努尔哈赤将大营安在了距离广宁城二十里外的一片空地上。这里地势开阔,周围十里之内,连个山包包都没有,唯一的一处树林,也被他派人给砍光了。
已经嗅到了阴谋气息的努尔哈赤,此时显得极为谨慎。在他想来,能一口气吃下代善六千精兵的人,那在辽东也就剩下一个熊廷弼了。他驻扎在宁远的骑兵,实力还是非常强的,努尔哈赤这次出来,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防的就是熊大胆儿的这支力量。
而此时,对方已经露出了獠牙,吃掉了他的一只精兵,还顺手弄死了自己的一个儿子,这让努尔哈赤不得不加倍的小心。
因为下雪,使得天黑的非常早。八旗兵们吃过了一顿饱饭后,没有值班任务的,全都钻进帐篷里躲避风雪了。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广宁城的南门悄悄的被推开了。一队二十一辆的车队,缓缓的开出了城门。等这些车辆走完了以后,紧接着就是十几辆大巴车样式的车队,也缓缓的开出了城门。
这些车只开了昏黄的灯光,在前面骑兵的引到下,缓慢的行驶着。田瑞坐在自己的车里,眼睛同样盯着外面漆黑的大地,只有前面车辆隐隐发出红色尾灯,能让他们知道前进的方向。
“驸马爷,咱们这么搞偷袭,会不会上了对方的当啊。要我说,咱们还不如明天白天,堂堂正正的跟对方过过招呢。反正咱们有如此的利器,根本就不可能打输。”
裴纶此时嘴里嘟囔着,他一个锦衣卫出身,搞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现如今倒是“数落”起田瑞“胜之不武”了,这多少让田瑞有些意外。
田瑞真想问问裴纶,他是如何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一看你就不是当将军的料,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老子能偷袭,凭什么让我跟他堂堂正正的打?还讲不讲武德了?”
裴纶被田瑞这话说的哑口无言,不得不说,田瑞说的这话没毛病啊!能偷袭,干嘛要堂堂正正的打?
“嘿嘿嘿,要不说您是大人呢!属下佩服,佩服!”
裴纶讪笑几声,算是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了。田瑞这个时候反而拿起了对讲机,对着里面喊道:“所有人注意了,喷火枪绝对不能对准自己人的车喷,宁可少杀几个建奴,也不能冒险。真要是有人把自己人的车给点了,老子扒了他的皮!收到回复。”
“一号车收到,宁可少杀,不能点了自家的车。”
“二号车收到,宁可……。”
对讲机里,一辆辆车开始回复,再次让大家提起来一些注意。此时的保安军心里清楚,这个什么喷火枪看样子是真的厉害啊,以至于让驸马爷不止一次的强调,宁可少杀,不能点了自家额车。
这也从侧面指出,这种武器很可能是对付自己这种装甲车的利器了。
现如今装甲车里装备的这种喷火枪,是田瑞之前就给保安军准备的大杀器,它是用后世的普通汽油,再汇合一些其他材料而制成的。只要将这种混合燃料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在通过加压,就能从一个用软管连接的喷火枪里喷射出去。
尽管他这种自造版喷射的距离不是太远,但即便只能喷射十几二十米,那也足够这个时代的人受的了。
尤其是冬天,在这种天气里,只要烧了对方的帐篷棉衣啥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冻也能冻死他们。
十公里的道路,对于开着机动车的他们,即便走的再慢,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了。等到外面的骑兵遇上了对方值夜的哨兵后,战斗第一时间就打响了。
此时,田瑞立刻下令,所有车辆打开大灯,然后排开一个松散的队形,朝着对方的营地就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大明这边的骑兵是冲在第一位的,他们有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拆掉敌人营地周围设置的拒马等障碍物。
五百多人的大明骑兵,策马狂奔,虽然后后面的车辆灯光,但依然有人不时的从自己的马上掉下去。八旗兵也是打惯了仗的,即便是在如此的天气里,营地的周围也设置了不少的绊马索和绊马坑,目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
由于双方的距离不是很远,骑兵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后,很快就到达了对方营地的边缘。
这毕竟是个临时大营,对方没时间,更没材料设置很多的拒马等障碍物,因此仅仅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这些骑兵就为后面的装甲车开辟了道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这些装甲怪兽的表演时间了。
轰鸣的发动机声,刺眼的灯光,再加上从这些装甲车里喷射出来的火焰,一下子就让八旗兵炸营了。
尤其是战马,初次见到了这种怪物,一个个都吓得人立而起,不断的嘶鸣。一些反应及时的八旗兵,这个时候根本就无法给自己的战马上马鞍,那些马再也顾不上主人的命令了,它们一心只想逃离这些怪物,逃离这个地方。
火舌点燃了一座座帐篷,一辆辆大车,无数的火人从各种地方冲出来,见到人就想扑上去求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八旗兵,本着战友之谊想着帮同伴扑灭身上的火。
可他们哪里知道汽油燃烧剂的厉害?不但没能将同伴的火扑灭,反倒是把自己也给点着了。于是,整个营地里到处充斥着活人,一些将领和士兵发现了这种鬼火的秘密后,纷纷大声的呼喊,尽力阻止着那些想要去救火的人。
到了最后,他们甚至为了阻止这种一传二,二传四的火人阵,不得不选择用弓箭将身上着火的人给射杀。
整个场面异常的残酷,人们在这种危机时刻,杀起同伴来丝毫不会手软,就算有的人被烧的爬不起来了,这些人也会无情的给对方补上一箭。
进攻只维持了一个波次,等到装甲车从大营的另一边出来的时候,他们经过的地方,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看着大火在狂风的刺激下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田瑞果断的放弃了掉头再进攻一次的想法。
火势太大了,一个不好,他的部队也得交代在这里不可。毕竟他的车用的是橡胶轮胎,可是经不起大火的炙烤的。见好就收的田瑞,果断的率领部队回城了。
努尔哈赤被人抢救了出来,不过脸也被熏得黢黑。此时的他狼狈不堪,身上的袍子还是手下的将领脱下来给他的。
努尔哈赤的大帐在中军位置,倒是没有被装甲车直接点着。但是烈火被狂风吹的四处乱走,在从大营里往外跑的时候,他还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火舌给燎了一下子。
被点燃的袍子他当场就脱下来扔了,这才保下来一条命。
此时此刻,站在这黑夜里,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脸色。那是一种由恐惧,愤怒,不甘,和期待共同组成的表情,里面夹杂了努尔哈赤当下极为复杂的心情。
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他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千万不要再有军队杀过来了。此时但凡有一万骑兵冲击他的大营,他带出来的这几万人,顷刻间就会崩盘,然后被人肆意屠杀,最后灰飞烟灭。
同样会灰飞烟灭的,还有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金国,失去了这支精锐部队,他的大金国就名存实亡了。无论是蒙国,还是女真内部的反叛者,轻易就能将他的大金国,搞的支离破碎。
到那个时候,什么王图霸业,那全都不复存在了,他唯一能考虑的事情,就只剩下如何带着自己的族人逃命了。
几个时辰过去了,努尔哈赤所忌惮的骑兵没有出现,这让他一直提着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
大火烧光了所有能烧到的东西,在没有什么可烧的时候,不甘心的熄灭了。到了这个时候,八旗军的大营才逐渐的稳定下来。
努尔哈赤在众人的陪同下,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士兵都已经是弓上弦,刀出鞘,马配鞍,一幅随时准备上马作战的姿态。
可是不敢再睡觉了,假如在被人来上这么一下子,那可就要了亲命了。
而在打账中,仅仅是稍稍让人清点了一下损失,努尔哈赤就做出了连夜拔营后撤的命令。
仗是不可能再打下去了,仅仅这一个晚上,他们就损失了超过五千多人,这个损失,比他这些天加起来的损失都多。真要是再打下去,万一对方再出什么新花样给自己来上这么几趟,那他们就可以宣告灭国了。
这也是他们这种游牧民族出身政权最悲哀之处,那就是打顺风仗可以,就是不能遭遇太大的损失。一旦损失的人数超过了某个上限,原本强大的王朝,瞬间就会支离破碎。
努尔哈赤非常清楚自己的大金是个什么情况,现如今的损失虽然让他心疼不已,可是再怎么心疼也得撤退了。
努尔哈赤一边撤,心里不断的再咒骂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田瑞。这家伙不讲武德啊,打仗不是堂堂正正的拼杀,反而搞这种见不到人的偷袭,实在是不讲武德的很。
说好的攻城野战呢?你特么还让我自己选,结果你倒好,直接给我来了个偷袭!竖子,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