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踏青的那个晚上,叶子通过了我的QQ好友申请。
叶梓的网名就叫“叶子”。个性签名是:王保卫了国家,可国家没有保卫王,仅此而已。
应该是某部日漫的经典台词,我想。
我的网名:梦陷象牙塔。中间还穿插着一些圈圈叉叉的古怪符号,那是非主流时代留下的遗产。我的个性签名:删除忧郁,复制甜蜜,笑容不结冰。
这是一句歌词,来自宝岛少女组合S.H.E.的《魔力》。
叶子:连网名都这么文艺,你没救了。
梦陷象牙塔: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了。(哭脸)
给每句话的结尾加上一个表情,是我网聊的习惯。
因为白天气氛很美好,我们网聊了很多。甚至宿舍熄灯后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屏幕还一直亮着。
叶子:今天我们倚着栏杆享受春风的瞬间,真的很宫崎骏。电影看完你就明白我的话了。
附在这段话后面的是一份电影清单。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李楠频繁出入网吧,开始恶补动漫知识,还有宫崎骏的动漫作品。我们先从《天空之城》、《龙猫》开始,可看完两部宫崎骏代表作后李楠开始败下阵来。显然,跟唯美的动漫比起来,紧张刺激的CF战场更让李楠有兴致。可能因为看书可磨炼心性,所以我比较有耐心。再看《魔女宅急便》、《风之谷》之后,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像李楠一样中途而废。从那以后,《风之谷》和《魔女宅急便》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两部动漫电影。我隐约感觉到,叶子身上就有纳乌西卡(风之谷主角,一位勇敢的公主)的气场。叶子如果骑上Mowe(风之谷里面的一款喷气式滑翔机)飞行一定也很有气质,我想。
在看宫崎骏期间,有一个决定也困扰着我:该不该追叶子这位漫迷?
对此,我拿不定主意。
安然桥上叶子低头闻花的美颜和春风里夹带的牛奶加薄荷的香甜,这些无疑都让我心动。再看着李楠和钟雅墨,他俩在手机里,你一言我一语散发出来的浓情蜜意,这一切都在怂恿我向叶子发起冲击。
可我冷静一想,又觉得我和叶子根本就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在文字的国度里,悠然自得;她在动漫的城堡里,沾沾自喜。我也能在一些举止中看出,叶子有着很不错的家境。我闽北小乡镇的一个普通青年,如何配得上厦门大都市里的千金?
感情这方面,如果太有自知之明并不是好事,尤其对于该主动出击的男生。
每当要我做出感情抉择时,我总是犹豫不决。时隔两年,我还是没有成熟到可以驾驭一切洋溢在自己内心的感情。我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感情冲动经历。我清楚地记得,为了向王亚妮表白心迹,我纠结了62天……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为你解冻冰河/为你做一只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
那是许嵩的《有何不可》唱响整个校园的一个春天,我喜欢上了同班的女生王亚妮。青春萌动的种子一种下,立刻就在潮湿闷热的教室里发了牙。虽然感情的热浪来得那么汹涌,但是做出对王亚妮表白的决定我还是用了两个月。
因为我害怕,怕被拒绝,也怕被拒绝后我和王亚妮连朋友都不再是。
乡镇上的女孩子,皮肤上大多带有被太阳恩宠过的印迹,因此少有像王亚妮那样白皙的女生。我们就读的是示范性校园,学校的管理方式极严,在老师的严格监督下,女生们大多数都不敢使用护肤品。王亚妮则不一样,她像是在城堡里幽静居住了多年的公主,皮肤白皙细腻,班主任一开始也以为她抹了粉,开学时经常捏她的小脸颊作为检查,后来发现实在是天生的,“恶毒皇后”也就放过了这位“白雪公主”。我清楚地记得,当教室窗外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王亚妮裸露在校服外的胳膊上,她的皮肤就会发出晶莹剔透的如水晶般的闪光。那画面美极了,让我看得痴迷。
和许多校园爱情一样,我和王亚妮之间也是先建立了友情。我喜欢听音乐,知道她家有家用计算机,经常让她帮我的MP3下载歌曲,而作为回报,我则帮她打扫教室卫生,有时也改为贡献一瓶爽口的冰红茶。
王筝《我们都是好孩子》
五月天《天使》
许嵩《城府》
这些歌曲都是我们不太纯洁的友谊的见证。说不太纯洁是因为我后来的表白,在这份洁白的友谊上划下了一道血痕。
友情升华为暗恋,是在一次无关紧要的晚自习。因为天气闷热,班主任开放了一间闲置教室,把班级里一半的学生转移过去自习。用增加面积、降低密度来解决热量在规定容积内的传播,这是班主任想出的好主意。她是出于好心,而我们却动了坏心思。班主任可不会影分身之术,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监督两间教室的学生呢?那些平常爱做小动作,或苦于没有机会和异性相处的同学总算有了可乘之机。
为了让王亚妮帮忙下载“牛奶咖啡”的治愈新歌,我趁此机会和她坐到了一起。班主任这个监控器在我们这边的时候,我们不敢造次。王亚妮会认真写她的数学练习,我则背诵我的历史要点。后来,“监控器”去了另一个班级,我们开始闲聊,开始Party……
欢乐的气氛中,一份娱乐期刊传到了我们手里,王亚妮着急地想看韩娱的最新信息,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哪位歌星又出了新专辑,于是两人为了争夺‘优先查看权’而争抢。也就那么一瞬间,我们在狭小的课桌缝隙间因为挨得太近,彼此听到了对方的呼吸,而我们的双手又因为争抢期刊而相互握紧。——那就是韩剧里的心动镜头了吧,可是没有浪漫配乐,也没有慢速播放或镜头停留。感受到异样情愫的我们迅速分开双手,保持距离。整个晚自习我们双方都变得沉默不语,最后甚至连期刊被谁夺走都没在意。
在那之后,我对王亚妮的一切都更加好奇,也时常在课堂上偷偷观察她的言行。我变得时常发呆,经常走神,有一次在食堂就餐时,因为想到她的什么而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结果导致说话不清楚,当了两天的“大舌头”。
让我苦恼的事情是,我这边心潮澎湃,王亚妮看着却像什么事都没有。
感情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啊!为什么只让我品尝这暗恋的苦果?
我在起伏的思绪中熬过了两个月,最终,在发现王亚妮忽然和班级里的一个“萝卜头男生”越走越近后,我终于下定了表白的决心。
和许多校园爱情一样,我计划在王亚妮生日那天给她送去这个惊喜——礼物和我的心迹。
为了给王亚妮挑选礼物,我逛了我们镇上最繁华的商业街,结果却什么都没买。有些礼物是价格太高,高中生消费不起,有些是因为我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意。最终,在镇上唯一的公园口,我被一个摆摊的大叔吸引。
“套圈套圈,一次十圈,套中几个拿几个。”
在大叔的吆喝声中,我看中了商品区最后一排的一个毛绒娃娃。那是一只可爱的流氓兔。毛绒娃娃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而且流氓兔这个卡通人物是“韩流”传进来的,王亚妮刚好哈韩。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礼物了,我想。
十圈无果再十圈……一眨眼,三十圈全数抛出,却连流氓兔的一只脚都没碰到。没有任何结果反馈,我瞬间就对套圈游戏感到了厌倦。最终,我在路过一间金鱼店时,给王亚妮买了一对金鱼作为生日贺礼,再消费一个鱼缸之后,老板同意帮我用心包装。
送出满意的生日礼物,颤抖地说出憋了已久的“我喜欢你”。王亚妮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我快急疯了,嘴巴想要再说些什么,喉咙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失去语言能力的我,选择了拥抱一下王亚妮,再慌忙逃离。为了让自己不像一个逃兵,我转身再喊了一句:“我喜欢你!”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就这样永远不分开
接下来,我在王筝《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歌声中等待王亚妮对爱情的回应。
每一个敢于表白的人都是勇敢的。那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勇敢的一天。虽然,我把那一天的具体日期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