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录者言

我是一名历史学徒，尚未成为历史学家；但已略知这种以回顾为特点的专业，离不开与历史的幽灵打交道。一旦致力于研究，就会觉察到，自己身边时刻都伴随着千百个逝者。我们不仅享有前人留下的思想资源，而且，有意无意之间也在运用着精神生产的历史经验。

精神生产是一项智慧工程。一般来说，心灵的外化通过三个层次，即古人所说的：“慧心”——“灵舌”——“妙手”。从心上到纸上的整个过程，表现为逐层减弱的趋势，即想比说好，说比写好。无言之言和拈花微笑之所以可贵，秘密也许就在这里。因此，文字表述必须狠下功夫，才有希望把思维所得的新意挤逼出来。那种下笔千言的即兴表演，从知性的本质来说，其实是走火入魔的。韩愈的话不失为千古名言：“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答李翊书》）

“静者心多妙”（杜甫）。浮躁是对心灵的践踏和背叛，更不要说浮夸了。还是做个有心人吧，做个素心人吧。花拳绣腿无论怎样耀眼，都不如真刀真枪实在。欲问学往何处求？往实处，往深处，往活处。任何短、平、快的登龙术，都与精神生产的历史经验不相干。

下面辑录的话，并非清词丽句，而是一组苦涩的劝学良言。这数十条语录，本来是用以自我鞭策，荡涤个人的矜气和昏气的。现在拿出来共享，倘能对培育“读书种子”有微末之助，也算是“古为今用”了。

辛巳仲夏，蔡鸿生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