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击

一声起,鸣于殿中。

原本冷光入户,激射于殿内,和地面一碰,染之细碎霜雪,四下冰寒。可此声一起,如平地春雷,宣告惊蛰到,转瞬间,生机萌发,万物复苏。

整个殿中,都变得活泼泼的,好像一下子置身于一方新的天地,看到了从冰皮中探出脑袋的金鳞,看到了在林中愉快奔跑嬉闹的小鹿。

但听到这蕴含勃勃生机的清越之音的张冲,此时却如撞鬼一般,面色大变,叫道:“骨鸣,这是骨之鸣!”

他早已洗髓动骨,自会知道,只有修士踏入入道第三境界,开始以内气洗练骨髓,并把骨骼中的骨髓洗练到一种极佳的程度,才会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生机,让骨骼发生蜕变,从而会有骨鸣发出。

就他自己,把全身的骨骼都洗练一次,每次骨鸣都印象深刻。

可现在,他亲眼见证,一个多月前才晋升入道第二境通脉的周青,今夜踏入楼上后,不但成功突破到入道第三境洗髓,还发出了一声骨鸣?

幻觉吗?

周青听着骨鸣,返照自身,感应全身的变化。

骨髓,生血气,壮骨骼。

骨髓一动,牵一发,动全身,从骨骼,到气血,再到血肉,甚至整个肉身都有一种新的变化,气象一新。

勃发的生机,强大的力量,让人欣喜,让人着迷,想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周青还是很快从这种状态中退了出来,即使他天赋异禀,神意超乎寻常的强大,可长时间观想观月抖鳞之图这般洗髓图也消耗很大。

现在洗涤脊髓到如此程度已极好,再继续的话,恐怕神意消耗过大。

为今之计,应离开此地。

至于张冲之事,以后再算。

毕竟自己才踏入洗髓境界,只洗练了脊骨中的脊髓,还没尽全功,和早踏入洗髓境,甚至已明自身仙骨的张冲,还有不小的差距。

反正晋升了,现在已不再需要刚猛激烈的真意来引导内气进行破关,可以审时度势。

不过当周青正要离开,目中余光正好瞥到张冲,这云淮张氏的嫡系子弟一动不动,面上的神情极精彩。

震惊、不敢相信、愤怒,甚至还有嫉妒,各种神情在他的脸上你方唱罢,我登台,来来往往,不断变化。

看到这里,周青心中一动。

从来到悬楼上,见张冲的一言一行可知,他算不上纨绔,却还应该还没被家族安排进行历练,整个人只“一张皮”,虚浮地很。

这般世家子弟即使境界修为不错,但心志上还有致命的缺陷。平常时候,他们侃侃而谈,目空一切,仿佛无所不能。真遇到事儿了,很容易慌了手脚。

看张冲的神情,今晚变故迭起,他还没反应过来,肯定还心乱如麻。

周青眸中光芒一闪,他身子一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张冲近前,经过洗髓后有变化的脊骨脊柱弯曲,拉伸如弓,然后瞬间释放,带动出手的一拳,快似流星。

修士修炼到洗髓境后,洗髓动骨,让骨头坚硬,如千锤百炼的钢铁一样。

这样的骨头,能让人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修士修炼到入道境第三境界洗髓后,都是力量暴增。

拳头下击,下一刻,四下气机塌陷,恍若炸雷,眼前所有色彩似乎被一下子被抽离,只余下大片大片的惨白,有一种大难临头。

张冲本来就心绪难平,混混沌沌的,根本没想到周青会暴起,他此时眼前充斥迸射的内气,凝成晕轮,泛着冰寒,直刺眉宇,只觉得一片空白。

“我,”

张冲来不及调动全身的力量,他匆匆忙忙间,只把内气贯通双臂,高举过顶,像握金轮,如扛宝鼎,平平稳稳。

轰隆,

一声碰撞大响,震得人双耳欲聋,说时迟,那时快,周青的如坠星的一拳,破开张冲拦在身前的双臂,拳头上包裹的内气灿白,映照出张冲面上第一次浮现的惊惧。

拳头再往下,恐怕会洞穿他的前胸。

不过这事没有发生,因为拳头破开拦截后,已成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不能再继续向前。只是拳头不前,还余下最后一道拳风,拂在张冲的脸上,冰冰冷冷。

张冲面上一点血色不见,双腿微微颤抖,刚才的拳头余风,硬生生打在脸上,让他背后全是惊惧的冷汗。

那一刹那,他几乎认为自己到了悬崖边上,死亡就在下一步。

紫鹃本来受了伤,身子不爽利,应该卧床好生休息,可她一直没下去,而是忍着伤口的疼痛,留在第三层大殿里,就是想亲眼看着自家少爷好好教训周青。

周青这样的人,不是该被他们理所当然地欺凌,并且不得不配合吗?居然明面上就公然相抗,不愿意,还反抗,真找打。

以自家少爷的脾气,以及他洗髓后几乎能拥有的九牛之力,一定把对方打得痛不欲生。

可是,可是,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是周青以内气试图威压张冲?是周青一鸣惊人,出乎人意料地踏入洗髓境?是周青打出不可阻挡的一拳,把自家少爷吓得呆如木鸡后?

“少爷。”

紫鹃看到这里,蓦然惊醒,她挣扎起身,扑到场中,拽着还处于惊魂中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的张冲,把他扯到自己身后。

然后双手努力撑开,护住张冲。

因刚才过于用力,动了伤口,让这个娇艳的女子纱衣长裙上淡淡的血色印了出来,如散开的红梅花,朵朵盛开。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管自己伤口的血流,只紧张地盯着周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周青会继续出手。

“你倒忠心耿耿。”

周青看了一眼小脸煞白没了以前狐假虎威的紫鹃,又看了一眼她身后满是狼狈不再高高在上的张冲,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他大笑一声,大袖一挥,鼓起一道风,把两人吹得站立不稳,然后不再停留,身子一扑,已到了大窗跟前,如一只大鹏,跃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