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公

一秋日晚饭后,生产队分苹果,方洁排在燕子的后边,她见仓库保管铁圈给燕子拾的都是大个的,轮到方洁铁圈转着苹果堆专拣小的拾,方洁看的明明白白,但敢怒不敢言。

常言道:娘的精神爹的胆。方洁没爹,没有胆量,平常她不敢给外人说话,更害怕有威严的人,例如,方强叔,丰年舅,有一回方强住院回来在院晒太阳,妈交待她去问候叔一声,她不敢去,在妈的一再催促下,鼓足勇气去了,四目相对时方洁怂了,刚才心里想好的“叔,您好啦!”终归没有说出来,给叔一个羞涩的笑跑了;跟舅舅说话都是扭扭捏捏。

现在,方洁和燕子擓着篮一起回家。皎洁的月光洒在青苹果上翠绿翠绿的,她看着燕子篮里的大苹果刺眼,心里不平衡,心里骂着铁圈狗眼看人低。

到家方洁一五一十的给妈说了。

她看着妈无奈的表情突然萌生讨回公道的冲动,于是,擓上篮给妈打个招呼出了窑门。

桂枝本想把方洁唤回,又一想:这孩子胆小让她去锻炼锻炼吧!至于苹果换不换无所谓。

方洁把篮子放到桌子上说:“给俺家的苹果换换!”这话时她胆颤心惊。

铁圈说:“都是小苹果,哪里有大的!”“要不,你来挑吧!”

方洁看看只剩苹果底儿,几乎也没有大的,没有吭声,擓上篮扭脸走了。

桂枝在心里骂着铁圈贼心不死。

铁圈生活很讲究,偏偏她的媳妇一点儿也不讲究,天天头发像鸡子刨过的鸡窝似乱蓬蓬的,裤子永远是松松垮垮提不上去,眼角常常挂着眼屎。都知道她长了一对长长的茄子奶,夏天,在地里干活她总会觉得那俩蔫而巴叽的“皮囊”碍势,四下瞅瞅没有男人就脱掉上衣,啪啪两下把那俩“皮囊”往肩膀一甩,光着膀子干活了。不小心被哪个男人撞见了,她就破口大骂人家不要脸,有的男的不理她扭头就走,有的男人有意挑逗,“是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风言风语传到铁圈耳朵里了,他以此为耻,再也不想碰自己的媳妇了。后来,她常常拿媳妇和桂枝比。

庄稼活儿使桂枝的容颜暗淡,但她姣好的身材和明眸皓齿依然,再加上她穿着得体干净,拿她和其他人比她略胜一筹。

铁圈对比完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长叹一声:“哎!都怨自己的命不好!”

明明没法比的两个人,他硬拉一块比,比来比去,他有了想法。

一天,桂枝在生产队晒粮收粮,铁圈对扛着布袋往库里倒粮食的桂枝嬉皮笑脸的说:“日子苦不苦?”

桂枝知道他不怀好意,欻欻使劲甩了甩空布袋扭脸出去了。给铁圈个没趣。

次日继续晒粮食。

这回桂枝要避开铁圈,她不扛袋子,只负责往袋子里灌粮食,铁圈看没人进来,过来色迷迷的给桂枝说:“后天,给我留着门。”因为,后天他媳妇要回娘家。

没有了方清桂枝洁身自爱,从不招惹是非,来家里帮忙的就是除了方强就是丰年、丰收,其他人她从不喊;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话她从来不接话茬。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桂枝坐得正行得正,任何人没有说过她张桂枝一个“不”字。今天,她没有想到,铁圈竟说出这样侮辱人格的话,她真想骂他个狗血淋头,掴她两巴掌,但是,桂枝从来都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她咬牙切齿地说:“俺家门后头有根打狗棍,谁来,我一棍子夯死他!”

铁圈立马拉长了脸,背抄着手扭头走了,又回头嘟嘟囔囔说:“走着瞧。”

事隔两天,生产队里收公粮。

铁圈把全队社员的小麦搁都是2级,唯独给桂枝的搁3级。桂枝不吵、不闹,只是掷地有声的说:“生产队分的粮食我拿到家里又拿出来交给生产队,这就不一样了!我会偷还是会抢!还是我在俺家种的?!偏偏给俺家搁成3级?!”

铁圈红着脸无言以对。

有人扒拉扒拉小麦看看,有的还捧起来又扬进了袋子里,都在窃窃的议论着,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桂枝实在是气不过,她想:不给铁圈个威严看看,他还会继续嚣张!虽然,我没有了支撑门户的男人,我还有可依仗的叔叔!谁敢保证家里人没病没灾!谁敢说他(她)用不着良医!过年谁家不写点儿对联啥的!说实在的,桂枝从来没有给叔叔诉过苦,也没有求过叔帮忙。

桂枝知道,铁圈有个习惯,每天端着碗蹲在大门外的骑马石上吃饭,除下雨天和下雪天。

第二天,桂枝特意包饺子,趁中午吃饭点儿人都端碗坐大门外吃饭时,她让俩闺女端碗饺子给下院公爹送去。她交代倆闺女:“路上,累了换着端,谁要是问,给谁送饺子?就说,给俺爷送的。要大声说。”

妈妈的话俩人记得真切,谁问就如是说。

桂枝的一反常态使聪慧的方万年揣摩出:桂枝一定是遇见不便说的啥事了,想借用他的威严。他也来个顺水推舟。

第三天中午饭点儿方万年来上院吃饭了,坐在骑马石上吃饭的铁圈老远起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