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日的雨夜,方洁和方琼睡下,桂枝在油灯下在做针线,针掉地上,她端起油灯寻找,不自觉往后窑看一眼,发现后窑跟湿了一大片,近前看,老鼠洞正往外渗水。外边大雨倾盆,不把源头堵住,窟窿会越冲越大。
桂枝披上塑料布,戴上草帽,拿上手电筒,扛上铁锨,锁上窑门,奔向窑顶,消失在雨幕中。
迎面的大风掀翻了草帽,草帽绳死死地勒着她的脖子,劈头盖脸的雨水灌进脖子又进胶鞋里,一走一咯吱响。
来到了窑顶,她用手灯电四处照照,发现窑顶的“屁股”后种了三棵树,一棵在方强家的正窑顶,一棵在两家窑顶的正中,一棵在她家的窑顶的正中。她明白了雨水是从那棵桐树坑里灌进老鼠洞的。
前几天她见爱芬挑着一担水没有进家,而是朝着窑顶方向去了,她问,水挑到窑顶干啥?爱芬说,去窑顶种几棵桐树,窑顶闲着也是闲着。
桂枝咋也没有想到,爱芬竟然把自家的桐树种到别人家的窑顶上!
她脱下身上的塑料布盖住老鼠洞,找块石头压在朔料布上。一道闪电划过,桂枝在水坑里洗洗手,长长出了一口气,抹把脸上的雨水掺杂着的汗水,把外衣脱下来拧拧水又穿上。
雨小了,桂枝一脸惆怅地往家回。
桂枝走后,方洁起夜,喊了两声妈,不见回音,又喊两声,依然没有回音。平常喊一声妈就会回应,今天一反常态,方洁怕了,她撩开被子光着脚丫奔向妈的床,没人摸到妈,摸到了妹妹,她摇醒方琼问妈去哪了,方琼被姐摇哭了。
方洁光着脚丫,摸黑跑到窑门口,她要冲出去。
爸爸、爷爷、奶奶的死在方洁幼小的心里挥之不去,一进大窑就有阴森森的感觉;晚上桂枝去生产队开会,方洁带妹妹也跟着去,瞌睡了,姊妹俩就趴在妈的腿上一边一个,婶子、大娘说方洁是长不大,刚开始她不以为然,后来她听出来了那不是啥好话,自然不好意思跟了,带着方琼在家,坐着害怕,她就和妹妹钻进被窝里,使劲闭着眼想快点儿睡着,因为,妈说睡着就不害怕了,可是,她睡不着。
她把方琼哄睡,匆匆出了窑门,坐到椿树下的石头上等妈回来。听见志伟和燕子在窑有说有笑很热闹,她想去,但是,不能去,她怕方琼醒来找不着姐会哭。大门一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跑到窑里钻进被窝佯装睡了。有时候,大门响是有人来方强家串门,她穿上衣服继续出来,继续坐到椿树下的石头上等。
放学她把书包往窑门口一搁就去地里接妈和妹妹。她仨到家,方强家大人、小孩都端碗吃饭了。她何尝不想让妈和婶子一样到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可是,她不敢去窑做饭。
有一天她和妈约定要试试。
桂枝下地时把钥匙放到窑门头的门檐上。
方洁放学回来去拿钥匙,她拉开风门,踮着脚尖去摸门檐上的钥匙时,不小心,把窑门撞开个缝,不自觉往里一瞅,门缝里出现一个骷髅头状,吓得她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啪哒一声钥匙掉地上了,她捡起来壮着胆子,颤抖着把钥匙对准锁眼,咋也开不开,越开不开越害怕,窑门随着她的动作缝隙越大,骷髅的形状随之也越大,啪的一声,门开了,骷髅没了。
她战战兢兢的的扎火,搁锅,添水,跑到院等着水开,然后,下玉米襂。玉米襂在后窑放着,她瓢舀下去就跑,不敢看舀了多少,扭头就跑,玉米槮倒锅里,发现玉米椮撒了一溜,拿起扫把哗哗从外扫到里,又从外扫到里,撂下扫把冲出窑门,跑到院,该搅锅再进去嚯嚯搅几下再跑出来,来回几次,汤终于熬成了。她不敢炒菜,炒菜太麻烦。
不试则已,一试更怕!
现在,方洁用力晃动着窑门,又急又怕,朝门缝里往外看,漆黑一片,只听得见哗哗的雨声,她晃着门喊:“妈呀,妈呀,你去哪了•••••”三岁小孩似的。
桂枝满心的气,一身的疲惫,两腿泥,进门看见俩闺女哭的泪人似的,真想狠狠的给她俩训一顿,最终,她没有发怒,说:“妈回来了,睡吧!”
姊妹俩看见妈一身便明白了,方洁连忙道歉:“妈,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