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方强,桂枝扒拉着发票看,她知道骨灰盒和寿衣都是在殡仪馆买的,发票上面写着骨灰盒35,寿衣全套62,最下面三张白条子是两张生活用品和一张餐费。
当桂枝把殡仪馆的那张发票拿起来再次看时,她想起来一件事。
在殡仪馆等取骨灰时,前边一个男的给旁边一女的说,给咱妈要用最好的骨灰盒,买最好的衣服。女的说,放心吧,骨灰盒是这里最贵的22,衣服也是最贵的45,都是这里最好的,我和大哥一起买的,不信你去问问。
因为,桂枝也想让方清穿上最好的衣服,用上最好的骨灰盒,所以,她听的用心。
方强曾给桂枝说过,给方清买的是殡仪馆最好的骨灰盒和寿衣。
桂枝想:这是啥钱呀?人命钱呀!打掉牙她往肚里咽!这无法向人道出就让它沤烂在心里!她知道凡事往后想,不能只顾眼前,以后这一家老小少还不了要麻烦人家。
下午,桂枝搁上鳌子烙俩张油膜给方强家送去,以此来感谢这几天方强的辛苦。
桂枝又想起来一件事。
她结婚没多久,整理东西时翻出了土地使用证,顺嘴念给婆婆听,婆婆一听没有北屋(小窑旁边的屋)和前院的空地(前院空地是两家各半),婆婆大惊失色,去给老头子说。方万喜使劲睁着两眼露出白眼珠,说:“这还用说,是方强了,咱家少了,他家不是就多了!”
“是这个理。”方洁奶说,“可是,土地使用证一直在咱家。”方洁奶还想说:咱俩连个本都看不住,话到嘴边又咽下,怕戳到老头子的痛处,她知道老头子最忌讳“看”字。她自言自语道,这证一直在自家,方强咋拿走换的!她从小窑走到北屋,又来到北屋看来看去,心说:这明明是自己的屋,咋就成他方强家里的?她往床底下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上次换证的事。
换土地使用证时,她遍地找不着,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窑里潮湿,包着的塑料布也脱落了,她拍掉上面的厚土,翻开看看,好多字沤的也不清楚了,说,真该换了!送给方强,让他顺便一起换了。
方强接过一看好多字都不清楚了,于是,就动了邪念。他想:方清哥常年不在家,土地使用证的事估计他根本就不清楚,况且,以后他也不会在家生活,现在划到自己的名下,省得以后花钱买下。一个盲人,一个文盲,一个有文化却不在家,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掀开自家的那一张“刺啦”一下撕下来了半张,然后,慢慢的撕,一点一点的撕,撕的像狗啃似的,于是乎,就没了证据,全凭他嘴说了。
方强给换证的人说,自家的不小心被狗啃了。那人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楞是没有看出来端倪。最后,办证人说,要按让主家按手印。方强说,俺婶子一双小脚挪着来太难了。办事人说,你拿回去让她按。
她按着说着感激的话,每次方强帮忙她都有说不尽的好话,道不完的感谢。多年来,她宁愿自己少吃一口,都要给侄子留一口,后来,方强有了孩子,她视亲孙子待。
世代的祖业不得含糊。桂枝写信告诉了方清。他还真不知道土地使用证的事。
那次,方清回来,不是找不着这个就是找不着那个,他劝桂枝说,来日方长,没有必要火急火燎,等下次再换证,你给我写信,我回来换就是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必维权。方清在那片空地上垒起了猪圈,在北屋旁边种两棵树。
桂枝担心这样两家会打架,方清说,我等着他来给我打,只怕他不来和我打。
事实证明方清说的对,种树、垒猪圈那天方强还来帮忙,他笑着说,哥,这活儿你没有干过,我来干。
方清给桂枝说:方强是见人话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世故人。
桂枝想:如今没了方清再想把土地使用证改过来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