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方清于昨晚11点30分离开了人世,死于心梗。
桂枝的天塌了,她方寸大乱,甩开一直拽着她衣角的方洁,背着方琼发疯似地冲进太平间,扯下方清身上盖着的布单,扑上去嚎啕大哭,“你怎么这么狠心!撇下俩老、俩小就心静的走了!你叫这一家老小咋过呀?!·····”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声声凄,句句悲。
方洁吓的怔在原地不敢动,哇哇大哭,她借着路灯的光亮远远瞅着妈妈的去的那个地方。好久不见妈妈出来,天越来越黑,她好害怕便怯怯的找妈妈,来到太平间门口,她不敢进,伸长脖子往里看,看见爸爸脚上烟灰色的袜子,那双麻带袜底的袜子她太熟悉了,她见妈妈晚上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做。妈说这样袜子爸能穿的时间长。方洁听见妈在里面哭,方琼也在哭,她吓的在外面哭。她知道爸爸死了,幼小的她不知道人死了是咋回事,只知道在家奶奶喂的鸡娃死了就要扔掉,她想:爸爸死了也要被扔掉吗?扔掉不就是没有爸爸了?!她哭着喊着:“妈咱回家吧,我要去找奶奶!”她还是不敢往里进。
桂枝的泪干了,力竭了,渐渐的恢复了理智,她抹把泪,站起身,轻拍背上嗓子哭哑的方琼。这时,她发现方清的双眼睁着,嘴没合上,桂枝大滴的泪珠儿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坠,落在方清的脸上,她双手颤抖着捧起方清的脸,哆嗦着说:“方清你闭上眼吧!合上嘴吧!我和俩闺女都在这里,我会把咱的俩孩子抚养成人,爹娘我替你养老送终的!你就放心的走吧!你闭上眼吧!合上嘴吧!”她一遍、两遍、三遍反复的念叨,方清没反应。桂枝不能让丈夫死不瞑目!她轻轻放下方清的头,左手顺势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皮,右手托着他的下颚,双眼紧闭继续重复念叨,不知道念了几遍,她睁眼一看,方清闭上了眼了,抿上了嘴。她啜泣着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了丈夫的衣裤,盖上了布单,低头走出了太平间。
桂枝出来拉着站在门外的方洁,让她再去看爸爸最后一眼。方洁哭着连连往后退。桂枝说:“憨闺女呀!你要再不去看爸爸一眼就永远也看不了了!”
方洁不知道永远是啥,她就是不敢去,又哭了。
那天晚上,桂枝母女仨被安排在招待所住下,她木然的坐在床上,怀里的方琼吮吸不出来奶水,用牙床用力砸吧着奶头疼的桂枝哎呀两声。是呀,没有输入,哪来的输出,桂枝两天没吃饭,孩子哪来的饭?!她朝方琼的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两下,方琼嗷嗷大哭。半岁孩子她哪里知道妈妈的苦。桂枝搂着方琼也哭了。方洁拿着饼干在茶缸里沾了沾水,喂妹妹,方琼吃的小嘴吧唧吧唧响,方洁惊奇的说:“妈,你看你看,方琼会吃饼干了!”桂枝一把把方洁揽在怀里。
夜深了,招待所里死一样的寂静,方洁和方琼憨憨入睡,桂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后悔,后悔自己太愚钝,没有意识到方清上次走时,方洁莫名哭闹的寓意,要是自己稍微有点儿意识,让方清晚去几天或许就躲过了这一难了!难道说这是冥冥之中!可惜呀,世上啥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恍惚中,她感觉方清坐在她的床前说说笑笑、安慰她、宽她的心,方清说着还去给她掖被角,她推开方清的手,说:“方清呀,你不守信用!都不管这一家老小了,这日子咋过呀?!”方清摸着她的额头,说:“胡说个啥呀?!我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她笑了,赶紧去拉方清的手。
这时,方琼哭声把她从梦中唤醒。
这一夜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