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知易行难

金蕴布没容他说话，手一挥就吩咐兵卒们上来对他搜起了身。

这些兵卒搜的极仔细，连鞋子都脱下，割开查看。

半晌，一无所获。

曹府的护院教头也被金蕴布找来问话。

教头说，有人看见那个看守吴老实的护卫，一刻钟前鬼鬼祟祟从后门出了府。

金简又问起那护卫家在何处，护院教头回想片刻说了个地址。

金蕴布眼神示意，一队兵卒迅速离开了曹府。

趁此当口，何立被金蕴布押了起来。

金蕴布问他为何也出现在后院。

何立说自己今日是巡院的差事。

走到后院就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极为可疑，拦住盘问才发现是吴老实。

金蕴布征询的目光看向护院教头，那教头点头，表示何十六确实今天巡院。

派去抓捕护院的兵卒按照曹府教头提供的地址来到此处，发现这里已成了一间空屋。

所有家当细软都被搬了个空，哪里还有人住的痕迹！

兵卒们悻悻回去报信，说这护院带着家人早就跑了。

金蕴布闻言思索片刻，这才放下对何十六的疑惑，心说今天还真多亏了这个叫何十六的护卫。

要不是他拦着，怕是就让那吴老实跑了。

千钧一发啊，今天要是没能杀了吴老实灭口，恐怕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想着，他就觉得眼前这小护卫办事用心，又看着招人喜欢，就吩咐何十六以后跟着他。

何十六受宠若惊，表示谢谢大人栽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直到金蕴布离开，他才回到后院的矮墙那里。

一切都已被收拾干净，唯一能够证明吴老实在世上存在过的，只有地上那滩已干涸的血迹。

他看着四下没人，从砖缝里拿出吴老实给他的东西。

一个手指粗细的竹管，两端用泥封住。

他仔细收起。

跟着兵卒们离开曹府，去了金蕴布身边当差。

他发现在金蕴布手下，这竹管隐藏的并不容易。

刚进金府，日常上值、起居皆有人监视，还时常要被翻查包裹、衣物。

何立艰难躲过数次盘查狐疑，终于在三日后，才寻机将竹管交给了接头人。

待人送来吴老实留下的竹管时，丰绅殷德正在被璟星拽着读书。

正读到阳明圣人的《传习录》，丰绅对于“意之所在便是物”这句话有些不同意见。

引来璟星不满，说他狂妄，圣人之言岂是他能置喙的。

丰绅告诉璟星，王夫子这话没有科学依据，要是都信了这种话，以后可能要吃大亏。

又说王夫子的观点比之朱夫子虽有进步，却仍脱离不了儒家重理论轻实践的局限性。

璟星茫然中又隐隐觉得丰绅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她不禁疑惑这丰绅为何满脑子奇思妙想，偏偏还都能自圆其说。

脑中虽如是想，嘴上却不服输：“明明就是不想读书，还编出这么一大堆歪理，哼！”

丰绅对她的神逻辑折服不已，他的目的确实是不想读书。

那从右到左竖着看的阅读顺序，加之晦涩难懂还没有标点符号的古文，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还好敲门声响起，将他从之乎者也中拯救出来。

赶忙去打开门，是和府的差役，说庄子来人在门房候着。

丰绅嬉皮笑脸向璟星告假，璟星没好气挥手，说他不学无术。

来到门房，丰绅驱散旁人，只留那个报信的少年，这才接过少年递上的竹管。

一边小心刮去泥封，一边随口问道：“人都回庄子了吗？”

少年神情暗淡下来，小声道：“吴老实死了，这是吴老实临死前交给何立的，还有营地的袍泽也死了六个！”

丰绅一声叹息，从竹筒中倒出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铁质薄厚不均，差异达寸许，皆用脆铁，水沸则可爆裂伤人。

丰绅恍然，这曹家用含碳量过高的铁铸造水暖，又故意将散热片做的薄厚不均，只要水温过高、膛压过大，必然导致爆炸！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底牌，将主意打在铸铁上，轻易不会有人怀疑。

还真是处心积虑，既然知道了底牌，接下来就该是收网的时刻了。

听闻三大殿的水暖已经接近完工，必须得赶紧阻止此事，不然万一乾隆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万事皆休了。

到时候备不住这水暖杀人的罪名，还得安到他的头上。

想着，丰绅前往嘉乐堂，他觉得这事得让和珅知道。

当他进入嘉乐堂时，发现和珅正端坐在椅子上，笑的神秘。

就好像早已料到他要来，专程在等着他一样。

丰绅对于和珅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已经习惯了。

沉吟片刻，直视着和珅的眼睛：“阿玛，有人要弑君！”

和珅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依然挂着神秘的笑意：“那是你的事，不必告诉我。”

丰绅疑惑起来，如果说之前那些事情和珅都不在意还情有可原。

他不信这种事和珅还能如此淡定，要说和珅这么聪明的人，预料不到自己在乾隆死后的下场，他是不信的。

或者，和珅不但知道一切，还笃定金曹二人就不可能成事。

想着，他试探道：“难道阿玛早知金蕴布和曹家的阴谋？”

和珅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说道：“那是两个蠢材，你不要跟他们学！”

丰绅觉得和珅的话似有所指，既表明知道金蕴布的阴谋，也似乎在说丰绅私下的动作。

他愈发觉得和珅在跟他打机锋，不知和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忖片刻，说道：“明日我就进宫，将里面的猫腻禀明圣上！”

和珅笑得好像更加开心了一些：“我劝你今夜就去，更显忠君之意！”

“阿玛与我说话为何总是打着机锋？”丰绅有些郁闷，和珅一直这种态度，让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难道这和珅还真是全知全能不成？

“你做事也打着机锋呢，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丰绅一愣，和珅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这是看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看出来倒也有可能，毕竟这些事很多都是通过商队那些人去办的，和珅自然有可能从中分析出那些隐在明面下的暗线。

和珅盯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有，这些日子你做的不错，真不错。

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一个金蕴布还轮不到我费心思，你以为胜了金蕴布就是胜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凶险永远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说完，和珅就不再言语。

丰绅有些不解其意，难道说还有更大的凶险等着他？

想着，还是出了嘉乐堂，直接前往紫禁城，叩宫门面圣。

侍卫通秉半晌，才将他请进宫门。

是夜，紫禁城中传出巨响，靠近紫禁城的宅邸大多都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