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周岁

村子西边的老宅子里有棵槐树,春天时他开着白色好看的花朵,这些花是能吃的,摘一些放篮子里用水淘干净,然后沥干水分放入香油,盐和醋,再拍点大蒜,整上面粉搅拌均匀,放锅里蒸熟,掀开锅盖,香气伴随着冲上屋顶的水蒸气扑面而来,那香甜可口有些酸又有些咸的味道,顺着空气钻到你的鼻子里,让你一次吃不够!

每当槐树开花,奶奶总是用长竹子,头上绑着铁钩子够些榆钱,搬张小马扎坐在树下仔细认真的将白花从枝叶中剥离出来,单独的丢在干净的竹筐里,没用的叶子喂羊,妈妈抱着我坐在椅子上,在奶奶旁边看着,不时的逗逗我,那时候真的很快乐!

等爷爷和爸爸傍晚的时候,从地里忙完农活回来,美味的榆钱子馍就好好的摆在餐桌上了,爸爸放下工具看到了,两眼放光:“娘,今天吃榆钱子馍啊?看着不错,味道挺香,我先尝尝。”

说着也不洗手,随便的在衣服上擦两下,去抓那个榆钱子馍,奶奶刚好从厨房出来,把手里端着的汤放在桌子上,看到爸爸用手抓榆钱子馍直往嘴里送,便抄起筷子用筷子头打他狠狠手背一下:“筷子呢?干完活不洗手,就抓,不说卫不卫生,你礼貌吗?懂点规矩!”

爸爸吃痛,把手缩回去,另一只手轻轻揉搓,嬉皮笑脸的说:“还不是娘做的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才……”

奶奶脸上有了笑意,她好像很享受爸爸的奉承:“娘知道娘做的饭香,快点去洗手,然后坐下吃饭。”

“好嘞!”

爸爸屁颠屁颠的跑到院里,从井里挑了桶水,倒在盆里洗手。

爷爷在厨房里打下手,他把馒头用筐盛着端进堂屋,妈妈紧跟其后,左右两只手都端着疙瘩汤。

爸爸洗完手回来,在桌前坐下问了句:“武文呢?”

妈妈难的正常,她把盛汤的碗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爷爷面前放一碗,奶奶面前放一碗:“哄了一下午,刚在床上睡着。小叔子呢?”

爸爸大口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他跟同学出去玩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妈妈说:“那我留些饭菜到锅里,等他回来自己热一热。”

爷爷说:“你先别忙活,先吃饭,一会再说,东子那小子回来,看我不打死他!说着地里活多忙,同学一叫就跟着走,跑的快的,撵都撵不上!霞,别给他留饭,就饿他!看他还涨不涨记性!”

妈妈都走到堂屋门口了,她回来看了看爷爷笑道:“年轻人贪玩是本性,爹,我还是给他留些饭吧,你别怪小叔子,也不要打他。”

爷爷笑的合不拢嘴:“看看看看!还是我家二儿媳妇孝顺!”

妈妈进了厨房往锅里给小叔留了些饭菜,她来到门口往漆黑无人的小路看了看,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爸爸叫她,她才回神回到屋里坐在爸爸旁边,开始一口没一口的吃饭,果然等到一家人吃饱喝足,收拾碗筷准备关灯睡觉了,小叔才回来,爷爷追着他满院子打,还让爸爸把住门口不让他出去,奶奶和妈妈赶紧上前拦着,爸爸幸灾乐祸的大笑,本来在睡梦中的我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哇哇大哭啊!

一家人顿时停下动作,慌张的朝屋里跑去,我在床上翻滚着哭的梨花带雨,妈妈上前抱着我哄着。

爷爷瞪着小叔,小声的呵斥:“都怨你!”小叔委屈的低下了头,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爸爸在旁偷笑……

等到夏天时,那棵槐树长得枝繁叶茂,知了的蝉鸣响彻云霄。

奶奶在树下洗衣服,妈妈抱着我在旁看着,爸爸和小叔跟着爷爷下地干活去了,盆子里不仅有大人们的衣服,还有属于我的小衣服,奶奶那时很爱干净,也懂得分类洗,就是她自己的衣服单独洗,爷爷的衣服单独洗,妈妈的衣服单独洗,还有可爱的我的小衣服也是。

而爷爷爸爸还有小叔的衣服则全都丢在一起,使劲的揉搓着不跟我们一样洗得那么轻柔认真和干净,因为他们三个常去地里干活,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那一堆衣服一沾水,再一揉,完了,干净透明的水,顿时黑的跟墨似的,奶奶要用力揉才洗得干净,通常都是洗好几遍,浪费水不说还累人。

一趟衣服一下来,奶奶要花一上午的时间,手累的抽筋酸痛,一直坐在那里腿都麻了,弯腰弯的腰酸疼不已,有人说,妈妈不能帮忙洗吗?她呀,要照顾我呀。

当然她会帮着奶奶把洗好的衣服拧干搭在绳子上晾干,中午的时候会让她去看着孩子休息一下,妈妈去厨房做饭。

道饭时,爷爷爸爸小叔下地干活回来,一进门就会看到,那棵槐树下有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切好的西瓜,三人正热的满头大汗,口干的渴的不行,像是饿狼一样扑到桌前一人抓起一牙(片)儿西瓜啃,奶奶总说:“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爷爷说:“这谁买的西瓜?”

奶奶说:“霞买的,她说天气热,就去集上买了个西瓜。”

爸爸说:“还是我家霞好。”

小叔说:“那谢谢二嫂了。”

三个人狼吞虎咽,不一会儿把桌上的西瓜吃完了,他们痛快的用手抹嘴,翠绿的西瓜地散落一地。

奶奶说:“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三人异口同声:“吃,当然要吃!”

奶奶骂了声:“贪吃鬼!”就笑着去厨房,帮着红着脸的妈妈盛饭。

没过几天是奶奶的生日,大娘大伯一家来了老宅,三个姑姑带着姑父还有表哥表姐也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哥哥姐姐争着抢着要抱我,可我认生,除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叔之外,其他人一碰我就哭,他们也就不敢抱了。

秋天农忙时分,除了妈妈和我,都要下地干活。

那棵槐树也叶子枯黄开始掉落,堂哥堂姐放了学就下地帮忙掰玉米,然后大伯开车,爸爸和小叔装,一家人从早忙到晚。

只有我和妈妈比较清闲。

冬天的时候又是腊月大雪天,那棵槐树叶子早已落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树干,白色的雪花覆盖在上面如同给它穿上一层银装素裹,大地也白茫茫的一片,很是好看。

孩子们最喜欢下雪天,他们在雪地里奔跑,打雪仗,溜冰,玩的不亦乐乎!

而我在这个雪天,终于学会了爬,相信不久的将来,我能学会走!

“你看,武文会爬了!就是爬不了多久就栽倒了……”

妈妈的话,打击了我小小的脆弱的心灵。

爷爷突然说:“过几天,好像是武文的周岁吧。”

爸爸说:“是的爹。”

奶奶说:“要不要让他抓个周?”

家人表示同意,于是在我周岁那天,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我放到床中间,周围摆上,玩具枪,锄头,工帽,眼镜,还有一杆钢笔。

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张百元大钞好吧!

外公说:“抓玩具枪!将来当个警察,除暴安良!”

外婆说:“抓眼镜!以后做个科学家,为国服务!”

爷爷说:“抓钢笔,好好学习,未来做个老师,培养人才!”

奶奶说:“抓锄头!当个农民不香吗?吃穿不愁!”

爸爸说:“抓红票子,以后当老板挣大钱!”

大家哄堂大笑:“你掉钱眼里了是吗?”

妈妈说:“当兵吧,将来,保家卫国!”

妈妈虽然脑子傻,但人不傻。

在家人的注视和期待的目光下,我在几个物品前爬来爬去,最后在玩具枪和钢笔之间徘徊。

最终,我把手伸向了,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