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烈阳

  • 半日烈阳
  • wkyl
  • 2014字
  • 2023-11-21 15:43:01

有时候,我们只有半天的记忆。

最喜欢夏天,无论是其中的哪天。不记得什么蝉鸣,只记得拖鞋和树荫。是折磨人的,是甜蜜又幸福的,和恋爱一样,百般缠绵,欲罢不能。

吃了奶奶煮的土豆片汤,土豆软糯,每一片都浸满了汤水的鲜汁,还有炒入味的青菜,拌着饭和着热气一起下肚子。那滋味才真叫吃饭,其他时候都只是为了饱腹而已。

我会在吃了饭以后立马出门,正中午的时候就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穿着短袖出门的时候,像是在被煎烤。会出一层汗,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顺着身子往下淌。找到一个树荫,冷风一吹,立马就干了,然后周而复始。我会在找到同伴以后和他们在家里短暂逗留,然后思考去玩什么。

童年时期的快乐是不假思索的,无论做什么,带来的都是满足与快感。那是一种极其丰富的极乐,是所有错过童年人的遗憾。

我们会顶着日头,拿着弯刀往后面竹林走。砍下竹子,削下竹叶,往空地一扎就开始搭建秘密基地。我们会用三根竹子搭成三脚架,三个脚都插进地里,中间的空间越大越好,面向太阳的两面,就盖上竹叶,竹枝找东西把它固定住,那一片阴凉的地方,就是我们给自己创造的天堂了。

我们的秘密基地是奇形怪状的。有些是弯的,我们把竹子拉下来,找一根线,把线固定住让竹子一直都是弯的,在上面加一些竹叶树叶之类的。有些是网状的,我们会找一棵树在树上添加装饰,树荫下的我们就已经处在那基地的中央了。总而言之,只要人来的少的地方,空间又不是很大,并且可以遮住太阳就行。

我们有的秘密基地很精致,上面的小花是我们一朵一朵亲手放上去的,看上去就像个秘密花园,有的却又很隐秘,隐秘到一年我们自己都去不了几次。山路不但难走,而且崎岖,秘密基地建在竹林正中,密密麻麻的竹子阻挡了大人进去,却没有挡住我们。

孩子的创造力,想象力都是令人难以了解,难以掌控,难以想象的,我们没有被束缚,我们都是自由的,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或许其实我也只是想成为那个勇敢快乐,无忧无虑的自己。那个时候的烈阳照见了我,却又照不住我,我就像烈阳,烈阳就像我。

背靠着大山的孩子,在阴凉处可以做很多事。我们会找几个石头搭成石槽,在槽里生火,拿个碗放上面,就可以做东西吃了。

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夏天我们用白水煮的菜叶、土豆。那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离奇的经历,但却巧妙的让我记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大家快乐的笑脸,无忧无虑的声音,我们可以作天作地的胡闹。还有,逃离了烈阳的阴处。

想起之前我们闯祸了,仅仅只是一个不小心,却差点烧掉了半边的竹林,我已经不记得事情的详细经过,只记得火,滔天的烈火,逃离的背影,和惊人的滚烫。

竹林里,厚厚的一层竹叶下,火势起的极其的快。转瞬之间,火苗就贴上了竹子,或许是在山头上无意间的一个转头,又或许是飘的极远的烟味。我们觉得大事不妙,我是第一个回头的,我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不确信,我想回头灭火。

我是这样想的,我刚进竹林,竹子噼里啪啦的响声和那滔天的热浪,就立刻将我逼退,我想做些什么,可我又不能做些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灭火!灭火!那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我向山上的一个沟里跑去,那里有水。可到了我才发现,我们只有一个碗,我飞奔下了坡,把碗甩进沟里,我人就跳了下去。

没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我拿着碗就跑,可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火势就已经大到惊人,近乎半边山头都在冒着白烟,我听到了,大人在远处的嘈杂,是问询声是惊慌失措的嘈杂声。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弟弟已经开始哭了,我是当中最有主见的一个,我让他们全部下山。

“快快快,你们先走,我马上就回来。”我转身继续向竹林走,我不知道我在执着什么,但我好像一定要回去看一眼。

我是喜欢太阳的,所以,站在离竹林不远的地方,我看着那像咆哮一样的热浪,恍惚之间被热风一吹,就以为看见了另一个太阳。

是大人把我抱下去的,据她当时说的,我就好像失了魂一样。呆呆的看着火,没有任何像人一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记得热浪扑上我的时候,火还离我很远。有点烫,但并不疼,那股暖意好像融化了我的灵魂,那道光亮好像是我的另一个太阳。

我清醒,在爸爸的巴掌里,那重重的一巴掌,让我人都感觉到了眩晕,其实被打了,不是立刻就痛的,先是懵,才是疼。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前几秒是温热的烈阳,后几秒却又是疼痛。那铺天盖地的指责就重重的向我袭来,我那时候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窒息,很迷茫。

我把这一切都怪到火的身上,我开始讨厌起了火,爱上了绵软的水。

我会穿着拖鞋,拿着一个簸箕往水里走,把簸箕往水草下面一插,往水草里蹬几脚,就能逮住不少小鱼小虾,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我喜欢久久的把脚浸在河水里面,感受太阳照在身上的极热与脚的冰冷,溪水给人的感觉是舒适的,是一种冰凉的温柔。

但我知道,在心底里,我还是喜欢太阳,我们是孩子是太阳的孩子。

我们会在河沟里捉螃蟹,螃蟹又大又多,抓螃蟹是有技巧的,是我爸爸亲手教我方法。波光粼粼的小溪里,是我头次不害怕这个陌生熟悉的影子。

在那冰凉又温热的水里,我头一回,想到温凉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