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

自大中皇帝好儒术,特重科第,故其爱婿郑詹事再掌春闱。上往往微服长安中,逢举子,则狎而与之语。时以所闻质於内庭学士及都尉,皆耸然莫知所自。故进士自此尤盛,旷古无俦。然率多膏梁子弟,平进岁不及三数人。

由是,仆马豪华,宴游崇侈。以同年俊少者为两街探花使,鼓扇轻浮,仍岁滋甚。自岁初等第于甲乙,春闱開送天官氏,设春闱宴,然后离居矣。

近年延至仲夏,京中饮妓籍属教坊,凡朝士宴聚,须假诸曹署行牒,然后能致于他处。惟新进士设宴,顾吏故便可行牒,追其所赠之资,则倍于常数。

诸妓居平康里,举子、新及第进士、三司幕府,但未通朝籍,未直馆殿者,咸可就诣。如不諲所费,则下车水陆备矣。其中诸妓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话者。

自公卿以降,皆以表德呼之,其分别品流,衡尺人物,应对非次,良不可及。信可辍叔孙之朝,致杨秉之惑,比常闻:蜀妓薛涛之才辩,必谓人过言,及睹北里二三孑之徒,则薛涛远有惭德矣。予频随计吏,久寓京华,时亦偷游其中,固非兴致。

每思物极则反,疑不能久常,欲纪述其事,以为他时谈薮。顾非暇豫,亦窃俟其叨忝耳,不谓泥蟠汞伸,俄逢丧乱,銮舆巡省,崤函鲸鲵,捕窜山林,前志扫地尽矣。

静思陈事,追念无因,而久罹惊危,心力减耗,向来闻见,不复尽记,聊以编次,为太平遗事云。

时中和甲辰岁,孙棨序。

孙棨,唐翰林学士。居长安中,颇有介静之名。其撰《北里志》风韵尔雅,雪蓑子《青楼集》、崔令钦《教坊记》,莫能逮也。

此志不典,无补风教,然天子狎游,膏梁平进,粉黛之妖,几埒郑卫。万乘西巡,端由北里。

作志者其有忧患乎?陈继儒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