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弃

姚茹玥一眼就认出了小骑士。白骨头，蓝翼身，手持骨钉，双目空洞。UP主现在直播的，正是她在玩的游戏《空洞骑士》无疑。

只不过，这满屏幕的电锯，钉刺，荆棘是怎么回事？

恢弘的音乐里，UP主操控的小骑士上下跳动，在电锯和尖刺的地图里翩翩起舞。最令姚茹玥震惊的是，原以为锋利能够伤害骑士的尖刺，却能被精准无误的下劈化解。

骨钉与尖刺碰撞瞬间，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恍惚中姚茹玥仿佛看见一位大汗淋漓的铁匠正在火炉前挥舞铁锤，敲打一柄纹路华丽无比锋利的宝剑。再仔细一看，那并非宝剑，而是自己被生活蒙尘已久的心灵。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还有这种操作？”

晚23:56分，林安来到了苦痛之路的最后一段。这一段的难度堪称地狱级，因为旅途上几乎没有小骑士的落脚点。想要在原地停留，只能使用骨钉下劈时有时无的尖刺或者是左右反复移动的电锯。

这种操作，极其考验玩家对于时机的把握。稍有差池，就要重头来过。自从通过第一段后，林安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唯有最后一段，他已经耗费大概有半小时了。

此时陈马也不敢出言嘲讽，生怕打扰林安的操作。相比较于两小时完成苦痛之路的成就，他贡献出一张二手显卡并不算什么。

小骑士在尖刺上翩翩起舞，迎来难度极高的挑战。这一段路程，要求林安操控小骑士，在电锯的夹缝里，通过一段狭小的豁口。

通过后，必须马上下劈墙壁上的电锯，以此上墙，躲避迎面而来极其快速的电锯。

林安在这一段路程失败不下十次了。

“就是现在！”

林安瞅准时机，向前跳跃。小骑士快速下坠，下劈迎面而来的第一个电锯后，又自由下坠。在无限贴近地面时，使用冲刺，朝着前方的豁口平移了一段距离。

通过豁口的刹那，几乎是肌肉反应，林安使用了二段跳。在空洞骑士中，二段跳名为“帝王之翼”。白色发光的翅膀透体而出，小骑士好似一只光碟，在即将触碰到死亡地平线时，被风托起，并快速地向下挥舞骨钉，利用下劈在墙壁上的电锯上做短暂停留。

“过来了！”

屏幕前的陈马异常激动，23:57分，只要通过这个豁口，基本上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接下来，只需要通过下劈一次电锯，再二段跳，接着使用冲刺，就能穿越荆棘丛林，下坠到终点线前。虽然会有一场精英怪战，但难度不高。

林安自然也明白这点，他看准机会，毅然前跳。

下劈电锯，成功。

一段跳，成功。

通往胜利的入口近在咫尺，偏偏这时，林安鬼使神差地提前发动了冲刺。

小骑士向前冲，无限贴近前方的入口。而入口处，两个小电锯“嗡嗡嗡”地转着。电锯之间，是通往前方道路的唯一豁口，这显然只有使用冲刺才能通过。

冲刺已经用过了，现在还能使用的只有二段跳。象征光明的帝王之翼透体而出，可这次，带给小骑士的不是绝境逢生的希望。

小骑士毫无意外地撞上了电锯，手柄震动，屏幕暗淡，林安回过神来时，又站在第九段的起点。

23:58分，林安失败了。

成功近在咫尺，却失手回到起点，巨大的痛苦在林安的心头化开，他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柄。

【世外妖怪】：真可惜，就差一点。

【树上男爵】：失败就是失败。

【世外妖怪】：我不介意将赌约延长十分钟。

【树上男爵】：不行，必须尊重契约。

在弹幕上和陈马互动结束后，林安伸了个懒腰，以缓解积攒在体内多时的疲惫。

墙上的时钟显示00:00，已是3月31日。

吉米在门外叫唤了好几次，差不多该去开罐头了。

林安伸手准备关掉直播间，弹幕上却飘过了一句话：

“不继续了吗？”

下意识，林安以为是陈马。不过这条弹幕是彩色的，说明发送弹幕的账号是会员。

而陈马，则是小破站资深白嫖用户。

“是野生的观众吗？”

林安点开了发送弹幕者的个人资料。

用户ID素心晴空，猫猫头像，账户等级LV4，年度大会员，粉丝3，关注56，获赞0，近期的动态显示她给名为《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的番剧打了5颗星星的高分。

“不像是认识的人……”

【世外妖怪】：你朋友吗？

【树上男爵】：不是，应该是路人。

通过系列弹幕，姚茹玥已推测出，UP主和直播间内的另一位观众应该是现实中的朋友关系。且二者似乎正在打赌，毕竟弹幕上提到了赌约。

结合时间不难猜，应该是需在今夜十二点之前，通关这张姚茹玥从未见过的可怕地图。

而UP主，刚才非常遗憾地失败了。这份遗憾也传递到姚茹玥的内心，看见小骑士撞到电锯的刹那，她也跟着一并失落起来。

姚茹玥不希望带着遗憾度过今夜。

【素心晴空】：再尝试一次，或许可以？

“再尝试一次，或许可以……”

孤零零的弹幕飘过，林安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类似鼓励的话语了。应该是在父母过世后？又或者是在踏入社会工作后？

具体时间林安记不清了。但他可以确定，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开始后，外界社会一直在教他放弃。

放弃梦想，放弃爱好，放弃尊严。

其中自然包括放弃游戏……

好像通过放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林安就能获得把握住实质“正确”的机会。

所以像这样的文字，直面传递时，28岁的林安觉得新奇。

【世外妖怪】：没错，完成最后的挑战吧。

陈马在弹幕上附和道。

沉默，大概持续了一分钟，这对观看直播的姚茹玥来说，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就在她即将失望地退出直播间时，屏幕里站定在原地的小骑士又动了起来。

小骑士向前挪了两小步，接着是快跑。

最后在姚茹玥兴奋的目光中，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前方的荆棘。

挑战，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