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毅走了许久,应娘才回过头,花娇柳亸的晃动着薄纱衣走到了桌前,端着自己已经开始出现皱纹的脸,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喃喃道:“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而活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回到了自己香榻之上的应娘听到了二楼天宇悄悄离去的声音,当她听到天宇在唐唐的门口悄悄的放下了一袋银子后,应娘露出了一丝足以迷死人的微笑,她想到了那个内心不苟言笑的他,“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不过,我早已没了见他的资格,不是吗?”
应娘苦笑着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她将自己的头枕在了自己白玉般的香臂之上,陷入了无数次的那个幻想:那里有他,有他们的孩子,那里有万紫千红漫山遍野的鲜花,那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想着想着,她的表情逐渐亦痴亦醉,想到美好之处她偶尔还会发出轻笑之声,甚至此时的她还隐约听到了那人在对她轻声呼唤:“应娘,应娘…”
应娘的记忆瞬间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正值花季年岁的应娘,和大哥一起从家族入世历练。
不问世事、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对整个世界充满着喜爱与慈悲,她喜欢兔子,喜欢蝴蝶,喜欢飞翔的鸟,喜欢游泳的鱼,总之,只要是年轻充满活力的东西她都喜欢,包括那个虽然不苟言笑但却年轻充满着青春感的男孩。
男孩坚毅、沉稳,不苟言笑,可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却俘获了应娘的芳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后,应娘彻底沉沦在了男孩的怀里,她甚至在大哥不同意他们的事情后,选择给大哥留下了一封告别信就与男孩私奔了,只不过谁能够想到,这一走,就是一生呢?
噩梦来临是在男孩与她定居在深山的两个月后,她先是被人迷晕,然后被当做货物一般运送到了就是如今她再次想到还依然觉得恐怖的地方,她把那里称之为——地狱,尽管那里也被叫做宗门。
在‘地狱’里,她经历了常人永远无法想象的折磨、摧残,直到她生下了与他的爱情结晶,她才开始有了一丝活力,活下去的动力。
当她再次有意识时,是那个胖嘟嘟的孩子正努力的吸吮着自己的乳汁,听着孩子‘咕咚咕咚’拼命往自己肚子里咽奶水的声音,天呐,应娘再一次爱上了这个男人,尽管那时她才只见了这个孩子一面。
就是那一刻,应娘就知道了自己后半生应该去做什么了——让这个在她怀里的孩子长大成人,还有最重要的就是,获得自由。
然后她在‘地狱’之中度过了一段如天堂一般的日子,每日里都是与他玩耍,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直到有一天,这个孩子第一次开口叫了她一声娘,她哭了,她发了疯的大哭了很久,哭的比在地狱中别人对她进行折磨和摧残的时候还要大声。
这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无人能比,比那个男孩与她在深山的那两个月还要幸福,只不过这段幸福时光只比深山的那段多了几个月而已。
当应娘和这个已经快要会走路的小家伙被迫分开时,她再次哭成了泪人,但名叫孤帆的小家伙却并没有哭,只是用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替他的母亲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从那以后,应娘再也没有哭过,就连与这个让她大哭过两次的男人分手的当天,她也没有再哭过。
面对宗门残酷的训练,她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所以她一次次地坚强的活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常常看到她的孩子,而她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被送到了她人生之中的第一个青楼后,她才算是摆脱了‘地狱’的生活,来到了‘天堂’,对,没错,对她来讲青楼就是天堂。
那时的她虽然已经成为了一名明者境武者,这样一个高阶武者在任何一个小城里都会受人尊敬并且被以礼相待,可是她却依然只能受宗门的摆布,只因那个名叫孤帆的孩子在她一次次的探视中,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天比一天漂亮。
没有多久他就会叫娘亲了,又没多久他就会走路了,他跌倒的时候她也心疼坏了,但是看着哭着起身拍灰尘,拍完又笑着跑走的小家伙,她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家伙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母亲的存在。
每每看到孩子,应娘都会想到那个他,或许此刻他还在深山之中孤独的一遍遍呼唤着“应娘应娘”的寻找着自己吧,就是苦了他了,也苦了这个暂时获得不了自由的孩子。
她的生活或许本该如此继续下去就好,偶尔能看看那个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母亲的孩子,然后还会在将来看着他结婚生子,或者还有可能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她们母子再来一个认子认母的桥段也说不定呢……
这些都是宗门答应她的,但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没有人会认一个青楼女子做母亲。只是,只是谁还不能有个幻想呢?每每想到这儿,她都会苦笑着摇摇头。
不过这样的幻想,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给打破了,那是一个性格同样坚毅、沉稳、不苟言笑的男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的孤帆如果长大了,应该也会成为这样一个男人。
而就是这个男人,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一夜之间把整个青楼里的人屠戮一空,除了他们这些青楼的神女。
随后那个男人与她们这群受制于人的神女面对面的商议了接下来继续替他卖命的条件,她们依然做以前的生意,探查情报或者杀人,只不过不再是为她们的那个宗门,而是为他。
起初她们都不同意,但当她们在亲眼看到自己受制于人的把柄一个个的真如那个男人所说还给了他们后,所有神女都同意了男人的条件,替他好好办十年差事,十年后,男人答应放她们自由,她们对此一笑置之。
而那个叫孤帆的孩子从此也消失在了她的视野,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既然孩子不会再有危险,不如让孩子摆脱自己这个做妓女的母亲,做个可以自由的翱翔雄鹰吧,至于为什么没让孩子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是因为她和他的那间茅草屋早已人去屋倒,孩子的父亲已不知所踪。
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如今的应娘,也就是现在聚义楼的老板娘早已不再替这个男人卖命了,但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寄托的应娘还是选择留在了马毅的身边,并且开了这个小小的聚义楼,干点儿打听消息的买卖,只不过不再主动杀人了而已,尽管应娘知道马毅也是替别人卖命的。
当然了,看到这里,也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城主马毅的夫人了,对,城主夫人是她专门借马毅的身份给自己打掩护的,她还能光明正大成为别人的老婆吗?不可能了,谁会接受一个妓女呢?虽然应娘也知道自己是有几分姿色的。
聚义楼刚开的时候,只卖灌汤包和寥寥几样小菜,当然了,酒肯定不会少,但是随着聚义楼生意越来越好,应娘不得不将聚义楼重新翻盖了两回,才做成如今的规模。
如今的应娘再次爱上了生活,不为其他,只为有人爱吃她做的汤包。
她最开始做汤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是他曾经最喜欢吃的食物,她一直都记得,但那时她却没有为他做过一回。
自从她到了青楼后,闲暇时间或者月红那几日,她都会去跟楼里的厨娘学习做灌汤包的手艺。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不仅开始学做灌汤包,还学了很多美食,这是那时她的唯一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