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厂里一枝花

魏妈是厂里一枝花。

魏爸认识魏妈的时候,正逢上纺织行业大裁员。长得漂亮,抵不上每个月有工资进账。魏妈从事的行业为魏爸减少了很多情敌。

把魏妈娶回家不久,魏妈果真就失业了。

等街道安排再就业的时候,魏妈怀孕了。不舍得老婆太辛苦的魏爸,索性让魏妈闲在家里。说起来,因为爷爷辈就居住在上海。在上海老城厢小西门附近,魏家是有房产的。

房子拆迁,新的房子在老城厢之外。

后来又赶上一回拆迁。

别人家拿到拆迁款,通常会买房,只有魏爸,把钱拿来生活消费。

靠着这笔钱,魏翌晨家过了好些年的富裕生活。

电镀厂是高污染行业,很早就被搬迁去了郊区。魏爸那时候手里还有钱,但,他舍得自己每天3个小时来回在路上,不舍得让妻小跟着自己转移到生活不便的乡下。

打魏翌晨记事起,就经常看到爸妈十指相扣地走在路上,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所以没空回头张望招罗他。

有一回他鞋带开了,自己蹲下来系。初学,系不好。等他终于系好站起身时,父母早就散步散得不见踪影。

只有幼儿园大班的魏翌晨不得不可怜巴巴自己哭泣着回家。

年龄太小,能力有限,回错了楼,在别人家的三楼门口苦等。

恰逢房主人举家去外地,所以敲门也没人来开。

从站着等,到坐着等;从醒着等,到睡着等。终于等到了……警察。

原来魏爸魏妈回到家都洗漱完躺下了,才想起身边似乎少了点啥。少了啥?俩人凝眉思索,思索好一会儿,才想起少了儿子。于是报警。

当年经历这些时,魏翌晨苦不堪言。

时隔二十年再讲述,反而成了父母恩爱的佐证。讲着讲着,眼里嘴角,全都噙着笑。

吕梁就是被魏翌晨神情里的笑打动的。

若论剧情本身,没有恋爱过的吕梁,闭眼的功夫就能编出比这煽情多的爱情细节。就冲那令他灵魂一惊的暖暖笑意,他开始认真倾听。

小破厂发的任何不值钱的东西,譬如花露水,香皂、毛巾什么的,魏爸都献宝一样拿回家,献给魏妈。魏妈总是发出惊喜赞叹。

魏翌晨都读高中了,魏爸还会打横把魏妈抱起,魏妈则娇羞地双手搂着魏爸的脖子,脸埋魏爸胸口。

走在路上,魏妈想吃冰淇淋,魏爸仿佛还是那个为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没有斑马线,乱闯车流也要到马路对面帮魏妈买冰淇淋。

那几年,魏翌晨都不肯跟爸妈一起外出。他受不了老夫妻时时刻刻发的狗粮。

他一直觉得爸爸太天真,遇到吕薇之后,才突然明白,是满腔爱意让爸爸成了这样的爸爸。

魏翌晨问过老爸,他为什么能几十年如一日地爱妈妈?

“你爸怎么说?”

“我爸说,”魏翌晨抬头看吕梁,一脸无奈,“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从人群里一眼看中她,此后就没想过不爱她。”

关于魏爸魏妈爱情的回顾还没有结束,不过,门外响起敲门声。

吕梁高喊“进来”。

房门打开,露出吕薇灿烂的笑脸:“吃早饭啦。”这笑脸如暖阳,光芒四射,照退一切妖魔鬼怪。昨晚的离奇营救计划,在这灿烂笑脸的万丈光芒下,也灰飞烟灭,片甲不留了。

魏翌晨惊喜地叫了一声“薇薇”。吕薇叫完,并没有进来,而是关上了门。

魏翌晨赤脚就往外走。

打开门,吕薇已经进电梯。

她为什么不等他?

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信号!

灰飞烟灭的计划又努力恢复中。魏翌晨努力捕捉,暗暗叮嘱自己保持镇定。

一路提脚快走,沿旋转楼梯下楼,到一楼,正好碰到乘室内电梯下来的吕薇。恋人相视一笑,要多甜,有多甜。

吕薇家的餐厅居中是个中式圆桌,带转台。整个房间除了餐桌餐椅,角落里还有一个放翻碟的矮柜,矮柜上摆着鲜花和水壶,像饭店包房。

面朝门的座位,端坐着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再一看,其中一位坐的还是轮椅。魏翌晨搜索吕爸的目光赶紧停止,朝老人露出他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微笑。

自从入职时光里养老院,即使马路上遇到老人,他也备感亲切。何况眼前的这对是他女朋友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这是我朋友魏翌晨。”吕梁开口介绍。

“早晨听薇薇提起过。小伙子,你也是做宠物生意的?”奶奶很客气地跟魏翌晨打招呼。爷爷冷着脸,两手端在餐桌上,好似有什么不满。

魏翌晨屁股刚落座位上,听见奶奶问他话,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奶奶好,我上班,在一家养老院——”魏翌晨靠近吕梁那边的腿,被踢了一脚。许是他说穿帮了,可话已经出口,而时光又不能倒流。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太太,忽然就翻了脸,此后再也没有看魏翌晨一眼,也没有跟魏翌晨说一句话。

后进餐厅的吕薇爸爸对此不知情,他落座在吕薇爷爷旁,不停地向老爷子和老太太推荐诸如小笼、煎饺、红豆粥、韭菜盒子等中式餐。吕梁自顾自吃三明治和牛奶。吕薇则中西结合地各取了一些。

魏翌晨骨碌着眼睛,为了挽回跌落的好感,他放弃了泡芙、奶酪蛋糕,违心地选了小油条和甜豆花。

餐桌上的早餐品种丰富得像酒店早餐。

将这些丰盛早餐一一端上桌的是吕薇妈妈。今早的吕薇妈妈像是雕塑活了过来,并且穿上了华丽的衣裳。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确实呢,一身丽装的吕薇妈妈,看起来确实比赵雪莲同志更年轻、漂亮且端庄。跟昨夜醉酒的那个,不像同一个人。

“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碗热乎乎的汤米粉。”吕薇奶奶叹息。

刚刚落座,才夹起一只小笼,还没有来及咬一口的吕薇妈妈赶紧起身。

“妈,你坐,我帮奶奶煮。奶奶,我新学的手艺哦,您一定要给我机会让我展示展示。”吕薇的笑声又脆又甜。

吕梁提前抬脚踩住魏翌晨的脚,大约怕他冲动之下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