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任威见李云英盯着一个方向出神,上前问了一声。
受过刑后他们仍得上值,任威生怕再犯错比先前更用心,也就没有错过李云英的神态变化。
“没什,在想新来的大夫能不能救醒殿下?”
“但愿吧。”
任威安慰道,心中却没抱太多希望,反倒是李云英已经在心里认定了。
她认出了苏淼。
为了救赵贺,万岱山附近的大夫都被征召过来,就连路过的都不能幸免。
苏淼和另一个白胡子行医就是路过附近被带过来的,这是林默云出的主意,是如今接近赵贺最好的办法。
为免被太医认出,苏淼乔装成头发花白的道士,半驼着背还有一口夹着东北口音的官话,别人哪怕看出她是女子也不会把她跟皇后联系到一起。
“这是中毒嘞,都吃了啥药,有效没?”
“是,大夫先开个方子吧。”带她入内诊脉的士兵说。
苏淼把着赵贺的脉,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半晌才移开目光。
她看了幻影:一只芝麻大小的小黑虫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又被赵贺在睡梦中拍死,那虫子留下的毒液在他的脖颈处留下蛛网般的阴影,影响了他的神经。
现实中,他的脖子上的确有一个红点,先前几位太医也发现了,他们判断赵贺昏迷大概率是因为虫咬,就是不确定是什么虫。
“公子应是被虫子咬了,脖子上红点就是,估计是山里的小虫。”
苏淼跟侯在一侧的大夫说了诊脉结果,转身去桌边开方子。
他们这些大夫被召来后都得先给赵贺诊脉开方,确定不是庸医才能留下,否则会被关到大牢,走是走不了的,要是赵贺死了,他们也活不成。
“甘草、绿豆、岗梅根……”
苏淼默出林默云找人教她的万金油解毒方,与来收答案李云英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过多交流。
几位太医看过两人的方子,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
这几天来的大夫都医术平平,就算能诊出赵贺的病因,也不一定能对症下药。
“等会儿一起来商量个新方子吧。”
太医没说破,免得新来的大夫被投入狱中。
都没有几天可活了,医者之间没必要相互为难。
被判定是合格的大夫,苏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没有多高兴。
她又不是真的大夫,也不会解毒,倒听说过异能者凝出来的水可以提高药效,但效果因人而异,不知她的甜水有没有这样的效果?
“各位都来看看我们初拟的方子吧。”
官位最高的何太医递出拟好的方子,让每位大夫传阅。
有些大夫来之前并不知道是给赵贺解毒,更不知道这一来就走不了,如今心中只有后悔,根本没有心思看什么方子,粗略地扫了一眼就传给了下面的人。
苏淼站的靠后,方子到她手里后,她学着前面的人看了一眼,只看出何太医的字还挺好的,每个字她都看得清,连在一起就不知是什么。
她把方子传给下一个人,学着其他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何太医问他们可有改进的想法时,再同步摇头表示没有。
虽然没有改进药方的想法,但是她有其他思路,在何太医让他们离开前,她看了何太医好几眼给足了暗示。
宫中的太医多少有些眼色,这次他们救的又是赵贺,尤其要多看多想。
“那我和张太医再商讨一二,诸位也可回去再互相讨论。”何太医说。
“是。”
其他大夫自知医术不如太医,不敢在他们面前丢丑早就想离开。苏淼站在角落,正好排到了最后,等人走光了,何太医适时叫住她。
“你是新来的苏道长?”
“对,是俺,苏三水。”
“不知苏道长可听说这样的病症?”
苏淼没有回答,反问:“几位大人听说过任参么?”
“人参谁不知道。”有年轻的太医没好气地说。
“不是人参,是任参。”她用口音浓重的官话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任参?”
“就任参呀……”苏淼伸手胡乱比划了一下。
“苏道长能不能说说这任参长什么样?有什么功效?”何太医好声问。
“这任参呢,长得跟人参一样一样的,就是长的地方不一样,喜欢长在山顶的野泉边。你要不把它拔啰,都不知道它是任参。”
何太医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得拔出来才能看出与人参的不同?”
“对。任参一拔出来底下白花花的参就化水,那家伙,都不用数到三就变水了,你要不事先准备罐子都接不住。”
何太医打断她的解说,“有什么功效?”
“反正比人参有效,俺们那旮瘩说任参人就是救命圣水,能跟阎王抢人。”
“呵,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药材。”年轻太医反驳。
“你这瓜娃年轻轻的,不知道的多了,就我们那边的人也是听说过得多,真见过的没有几个。”
“苏道长是不是有?”
苏淼不答,摸着小胡子眼睛滴溜溜盯着他们。
“要是治不好,咱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会被嘎了?”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何太医点头,既然她怕死,他还故意往可怕了说。
“说不定还会危及家人。”
“俺家就俺一个,这倒不怕。”
“凌迟怕不怕?把你的肉一刀刀割下来,割够三千刀才让你咽气。”
“咦,咋还吓人嗫。”
何太医不再多说,正色问:“苏道长可有任参水?”
苏淼撇了撇嘴,“先说说拿多少金子换!”
怕死又爱钱,江湖游医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哪怕她身上穿着出家人的衣服,他们也没有觉得意外。
“只要苏道长治好了殿下,定会拿到许多赏金。”
“这种空口白话俺听得多嘞,你要是不现在把金子摆我面前,那我也没有任参水。”
何太医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信了她的话,转头叫来同僚商量调一箱金子来。
同僚却不肯,“那人来历不明,要是骗了金子就走,我们如何向陛下交待?”
“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殿下若有万一,我们同样难逃责罚!”
“我会让人盯着那道士,不会让她离开皇陵。”任威也帮着说话。
只要人在皇陵,就算有一堆金子在她面前,她也拿不走。
苏淼本来不是为了金子,就是找个借口,等她看到放在眼前的金子时,还是被晃了一下。
可恶,这就是金钱的光芒吗?
“这些金子现在不会给你,等殿下醒了,它们才是你的。”
任威展示了黄金后就把黄金抬走放在一间空屋,让人严加看守。
苏淼巴巴地看着金子被抬走,还是何太医叫了她几声才唤回她的视线。
“苏道长,现在能让我们看看任参水了吧。”
“成,有金子啥都好说。”苏淼说着就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瓶,“里面装着一点任参水,你们先加到药汤试试。”
“好……”
何太医接过陶瓶,对苏淼越发怀疑,像这种随身携带的东西能有多珍贵?
回到临时药房,他把水倒在碗里闻了闻,没闻出特别的药味,似乎碗里装的只是普通的水。
“那道士就是个骗子吧?”
“没有参味,也没有其他药味,这就是水!”
其他太医检查了,也跟何太医所想相同。
“也许这就是任参的奇异之处吧。她人就在房中,说这种马上被拆穿的谎自讨苦吃又是何必?”
何太医说完,又让几位太医确定这水有没有毒,只要没毒,他就愿意一试。
苏淼本人对甜水的效用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跟太医们一样属于走投无路后死马当活马医。
一碗苦药灌了下去,赵贺的脉象并没有什么变化。
“唉,天命如此,非人力能挽回。”何太医叹道。
“都是那个假道士,如果不加他的什么任参水,也许药能起效。”
“是我们医术不精,就不要怪别人了。”
“如果我们医术高明,说不定死的更早。”平时闷不吭声的张太医说。
其他人一听都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宫中形势诡谲,医术好与不好都不能保证长命。
“死了也好,说不定到了地下还能向楼太医讨教药方。也不知是什么虫子,怎么换了这么多方子都不见效!”
“一般虫子也不敢叮小殿下。”
“好了,也剩不了多少时光,都消停些吧。”何太医沉声道,又想起离宫前楼太医的神色。
事情估计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