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刺客已经尽数伏诛。”
外面的厮杀声静下来后,任威沉稳的声音穿过车门落到了里面。
李云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赵贺。
赵贺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卷,朝李云英点了点头。
他现在是一位因为受惊过度出宫避祸的皇子,在遭遇行刺后可没法镇定地跟人说话,只能找个人帮他开口。
“任中郎将和诸位辛苦了,羽林军可有损伤?”李云英问。
“重伤两人,无人阵亡。”
“那就好。刺客可有留下活口?”
任威一听,面露愧色,“没有。他们皆以命相拼,兄弟们也不好留手。”
“我们现在是继续走还是暂时休整?”
“属下已经派人报官,如果殿下不介意,请先在车中休息。”
李云英闻言看向赵贺,见他点头,便回道:“那好吧,中郎将先忙。”
“是。”
任威应了一声,转身先去看顾受重伤的兄弟。
这趟差事不是什么美差,他们这些人护送赵贺去万岱山后得在当地驻守。
万岱山是皇陵,附近没什么人烟,更没有地方消遣,羽林军中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
去了还容易背锅,这不才出了城门,祸事就来了。
任威出身不高,这差事被推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谁都不愿意平白断了前程,任威原也想走走门路把这事推了,听说李云英任了赵贺身边的掌事女官便没再活动。
同是天涯沦落人,风雨同舟暂相伴。
知道遇刺的人是赵贺,官府的人来的挺快,嘴上嚷着回去一定会彻查,具体如何却不敢保证。
羽林军也增派了一队人马前来护送,看着倒是安全多了。
为防有人加害,车队加快了速度,天还没有黑,他们就到了万岱山。
万岱山风景秀丽,山势连绵,两面环水。
隆朝几任帝王的墓就在山下,平常有驻军看守。
赵珦登基后不久,他的陵墓就开始修建,几年下来初具雏形。眼下工匠们正赶工在他的墓室边上修一个临时的侧墓用于安放皇后的棺椁,又抽了几个人出来修建赵贺住的草庐。
草庐的位置是定好的,以前也有不受宠的皇子曾来住过几年。旧的草庐早破败的不成样子住不了人,就是修好了也很简陋,瞧着还不如工匠的住处。
结庐守墓,就得如此。
哪怕知道条件艰苦,长恒看到草屋也不由嘀咕,“我们要在这儿住三年呢?”
他是犯官之后,家里出事后就进了宫,不知外面疾苦,以为宫中凶恶就是世间最吓人的,不知贫困苦寒有多磨人。
李云英心中早就准备,“不知里面是否干净,趁着天还未黑,我们先洒扫。”
“是。”
抱怨归抱怨,长恒却不是个爱偷懒的,他在皇子所也没少干杂活。
“姑姑你歇着吧,这些杂事让我来。”他一挽袖子,想在新来的掌事姑姑面前留个好印象。
“天也不早了,两个人一起快一些。”
草庐刚建成,有三间屋子。不知是不是用的干草不好,房间里已经有淡淡的潮味并不好闻。屋里灰尘倒不多,李云英打扫过后在中间的正屋点了薰香祛味。
拿着香炉走了一圈,她隐隐听到有干草摩擦的沙沙声,起初还当是因为外面起风了,隔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没感觉外面有风,怎么这声音这么明显,倒像是屋里的。
心头发毛,她等手中的薰香一灭就快步出了屋子,正好看到任威派人过来送饭。
守军的驻地离皇陵约两刻钟的路程,工匠们住的木屋也在那里。
其他人平时都不能接近草庐,有什么事由任威代为转达。
“怎么了?”
见李云英神色有异,任威问了一声。
李云英迟疑了一下,朝赵贺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阻止才开口。
“里面怪怪的,像是有东西。”
“不能吧,我们今日仔细检查过一遍。”
万岱山护陵军首领孙义山孙中郎将正好过来拜见赵贺,闻言有些不悦。
李云英不想刚来就找事,正想找个借口把事情揭过,任威却不肯。
“孙中郎将一向仔细,殿下自然放心。不过这一路上歹人甚多,不知他们会不会再使什么手段,我还是再查一遍,大家也都好安心。”
任威说着也不给孙义山阻拦的机会转身大步入内,举着火折子在并不明亮的草屋内转了一圈。
赵贺的行李还在院中堆着,屋里没什么东西,一圈走下来,他没发现异常。转身正想要离开,他望见外面孙义山紧张的表情不由停下脚步,回身又查看了一圈。
沙沙~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耳朵一动,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任中郎将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在帮着铺床?”孙义山调侃,话里却有几分不满。“听说任中郎将颇为上进,出身平平却有了今天这样的位置,也不知是哪位贵位相助。”
孙义山说完偷觑赵贺的表情,却见他沉默地坐着什么表示也没有,反倒是他身边的李掌事打量了他一眼。他心下一惊,感觉被看穿了意图。
“殿下,属下已经仔细查过了。”任威从屋里走了出来。
“查到了什么?”李云英代为问道。
孙义山竖起耳朵,等着任威回答。
“有一条蛇。”
拎着蜡烛粗的蛇,任威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在孙义山面前逗留的时间尤其长。
孙义山努力控制着表情,额头却已经在冒汗。
想不到竟被找出来了!他不能认这个事!
“赵二李三,你们早上是怎么检查的,竟然没发现这么大一条蛇!”孙义山当即喝道。
草庐院外的两个士兵互看了一眼,急忙出列辩解。
“中郎将,我们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没发现有蛇呀!”说着两人还看向任威,“是不是后来进来的?”
“既然你们检查了好几遍,且说说屋里有几个凳子?”李云英开口问。
两人一愣,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一时不敢回答。
“连这都不知道,可见是没怎么用心!”
她先前有心跟当地驻军相安无事才不愿多言,既然孙义山有了不忠之心,她也不必给好脸。事情都出了,她也得替赵贺立威。
“两张?”
“三张?”
两人一前一后回答,语气都不确定。
李云英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赵贺。
“殿下不如回宫,等过些日子天气寒冷不再有蛇虫出没的时候再来。”
赵贺抿唇,这才微微抬头,带着些许不安低声说:“算了。”
“殿下……”
长恒也上前相求,他虽不知道为何李云英这么说,但知道附和。
“屋里能住人了吗?”赵贺问。
“还不知道会不会藏着别的什么东西。”长恒抱怨。
“再找找。”
任威叫人进去又检查了一遍,连屋顶的茅草都拔开来看过,倒没再发现其他毒物。
饶是他们这样小心,半个月后赵贺还是中了毒,还惊动了苏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