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敲打

寂静,本就是死一样的寂静,这时连呼吸都显得吵闹。

于涛,于涛去哪里了?

不明就里的中郎们纷纷看着他离开的地方,那一道惊人的龙影也只出现了一瞬间的片刻。龙影消失了,于涛也随着一起消失了,可他划破天际的尾迹可确确实实存在着,无声地证明着它曾经主人最后存在的痕迹。

“宗主,你!”

武仙忍不住开口了,她瞠目看着天上悠然自得的魔尊,回头,不消说,那四个老家伙并不打算与她呼应。

武仙把视线留在了迁茯伶身上,那眼神在无声地说着什么,却也是什么都不曾说过。

老东西,你最得意的弟子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就不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此时,迁茯伶捋着长须的手停了下来,和武仙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那是——微笑!

微笑,他为什么要对我笑呢?难道是……

只可能是这样了。

武仙沉默了。她退后了一步,这一步,意味深长。

夏安安当然看见了大殿平台上发生的转变。她可不知道这几个老东西之间在玩什么算计,都是千年万年计的人精,该做什么,她了然于心。

“如何了武仙长老,不是有话要和本尊说吗?无妨,本尊心胸开阔,无论您说什么,本尊都不予追究。”

沉默了一片,这下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局面了。他们的宗主,魔尊重楼,正在上风,而且还要更进一步。

等了会儿,武仙拱手一礼,很随意地说了无事,更没有多说一句。

夏安安微微颔首,满意地转过身来。一身紫衣的他站在天上,银白色的长发染上了一层浓郁魔气的紫芒。黑衣、黑裘,把她拥簇在一片醉人的深邃里,让人不禁沉沦。

“诸位祗龙中郎,于涛失职,畏罚受诛,乃是咎由自取,诸位长老亦无异见。当然,本尊心胸开阔,若有哪位中郎能够据理力争,令本尊信服,不妨当众开口,本尊绝不因言罪人。”

当然没谁会出这个风头。

突然间,一声欢呼从台下的人群中出现,然后一声又一声,虽然远远不如寻常弟子一样响亮,听到夏安安的心里,还是不由得让她心里暗暗自得。

还得是我出马啊,就是这称呼实在太拗口了,一口一个本尊的,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

夏安安甚至想起了现在不知道怎样的魔尊重楼。和他平时有话没话都要插一嘴的讨厌性子,这么久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来,看来是刚刚真花了许多力量。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集中精神,继续扮演起现在的身份。

也就是三五息出神,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魔尊陶醉在了对自己的吹捧当中,说不上有什么异常。

夏安安转回身子,一步步踏下并不存在的阶梯,来到独属于她,不,独属于魔尊的位子上坐下。

“拜见魔尊!”

这一次,无论是情愿,还是并不情愿的所有修士,无论是中郎,还是中郎令,甚至是长老,都拜了下来。这是祗龙宗无数年来的规矩,除非是决定背叛宗门,就必须这么去做。

之后无非是寻常的琐事,夏安安照本宣科式地说着重楼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一番话语,聚集如此多人,除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就无非这样罢了。

比起无什么人关注的宣读,无声无息出现在魔尊座椅后的庞大龙影才更让人震撼。

龙影大得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钰龙境这么个巨龙纵横的乐土,也从来没有一只巨龙能像这尊龙影一样高大。它从地面站起,身躯破开魔云,又将山岳般的龙首垂下,冷漠地俯瞰苍生。

“本尊今日有所顿悟,须离开宗门游历四方……”

平平无奇的话语中,这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离开,游历?

魔尊重楼要重新行走于世间了吗?

带着疑惑,带着好奇,大会议迎来了结束的时候。各个中郎需要马上回归各自的岗位,至于空缺的了一个中郎令的位子,不需要夏安安安排,这五个长老之间就足够争抢了。

她看着龙涎殿前的广场逐渐变得空旷。在她周身,五个长老无论是谁都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看着站起的夏安安,等待着谁先来打破这份注定短暂的沉默。

宝座无人,在它之后的巨龙仰天长啸一声,猛地钻入到这片大地深处。

“劳烦各位长老走一趟了,本尊意欲行走四方,这宗门的俗物,只能劳烦诸位,还有正在闭关,以及还未归来的各个长老一共照料了。”

“宗主哪里的话,分内之事,岂能不当?”

“不敢当……”

“不敢不从。”

“嗯。”

“遵命。”

眼见着这五位长老或相同,或不相同的反应。夏安安微微留意了下,走近留着山羊胡的迁茯伶,抱拳一礼,用抱歉的语气说道:

“迁长老,情非得已,损您爱徒实非我愿。若是此行有所收获,本尊必然择一重宝补偿。”

迁茯伶摇摇头,双眼微开,语气同样带着悲伤:

“宗主的意,老朽心领了。不料老朽这逆徒竟然如此疏忽大意,放刺客行刺宗主;更不料这逆徒竟然还如此不肖,如果乖乖受缚,还能苟且余生,老朽还能照应他些日子。”

略略宽慰几句,夏安安暂别此老,与在场长老众最年轻的鞠辰攀谈起来。

鞠辰长老修行的功法有点特殊,身体形同枯槁,若不是他成名已久,任是谁都不会把他当作是一位危险的度厄大修。

稍稍寒暄,鞠辰话锋一转,用粗粝的声音问道:

“宗主,恕我多嘴,您一人出行,琐事多有不便,何不带上些小辈同行呢?比如您的弟子,凤澜。”

夏安安仔细思考了一阵,这带凤澜同走,她有这意思不假,也与重楼商量过,不如随意。

她点了点头,简单说了几句,与始终一语不发的长老王微在说道一阵,便着长步,一点点往天上去了。她没有回去那座阁楼,手掐一道令诀,燃烧着冲向远方。

留在高台,五名长老,鞠辰、金山、武仙、迁茯伶和王微,无谁马上离开。彼此看着,酝酿着各自想说的话。

等到夏安安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神识之中,武仙轻咳一声,环顾一周,淡淡地问道:

“诸位,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畅所欲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