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兄夏兄,比赛已经开始了!”
包厢里,只有两人跪坐在蒲团上,是凤澜和林彦晴两人。
四名堂主在他们身后侍立,而修为最低的少女柏春,则在边上跑来跑去,布置着茶水点心什么的,虽然也不时看过来一眼,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的。
凤澜摇了摇头,其实也有点疑惑。
师尊,应该是不太会炼丹的吧?
在他的印象里,重楼从来不是一名丹师,这一次比赛究竟会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
“不瞒林门主,我从未见过夏兄炼制过丹药,您问我如何,我也是期待啊。”
“是嘛?那……上一次你们出行,柏春是见过夏兄是怎么炼丹的,要不问问她吧?”
“好,那就请柏春姑娘来说说吧。”
投影着影像的法器无声无息地运作着,此时已经响起了宣布开始的声音,开始了,八座高台上,每一座的丹鼎都在熊熊燃烧。
凤澜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师尊,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夏安安并没有急着动手,竟然在上面盘膝吐纳起来,似乎要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这时候,柏春已经来到两人边上,林彦晴指了指画面,很是随和地问道:
“你晓得炼丹的事情,能看出来什么道道吗?快和你风前辈和我说说看。”
“遵命,门主,我看看啊。”
柏春有点紧张,两只小手也不知道哪里安放,一会儿揉搓在一起,一会儿又攥紧了衣裳,脸上的神情也颇为精彩,好在现在场内众人都不曾注意过她的这些变化。
柏春愣了一会儿,没人发现她的出神,等她收拾好精神,这才有点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夏前辈的话,应该还在调息,决赛的时间还长,有六个时辰,应该是足够的。”
她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个高台上迸发出了凤凰般的烈焰,一下子就把丹鼎给包在了中央,像是在孵化着蛋一样。
凤澜指了这转瞬即逝的一幕,有点好奇地问道:
“说说看,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法术吗?”
柏春还真的见识过这个,她微微定了定神,说话也不是那么结巴了。
“这是云初子前辈的凰心之火,据说是来自师承的秘法,不但可以在修行上面增加修行的速度,还能用来炼丹,给丹药增加一点火意。”
凰心之火吗?
凤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的好奇心立马就被勾了起来,追问道:
“这是什么样的功法,是道品的功法吗?”
额,道品?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这道品,真的是这么寻常的东西吗?为什么这位风前辈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了这句话啊?
柏春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可能是道品的上佳功法啊。
“没有没有,风前辈说笑了,这凰心之火啊,只是云初子前辈修行的功法中自带的法门,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应该是灵品的。”
“原来如此。”
点点头,凤澜也觉得有道理。庸灵道极,这四个大字,哪里是那么轻易跨越的。那个修士最多也就是凝婴,不太可能有这么好的功法的。
凤澜决定略过这个人物,伸手指了另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者,他就像是任何一个初学者一样,双手微微贴着鼎壁,一点点催动灵力,熔炼着鼎中的药石。
“这位又是谁啊,看起来很是寻常的样子。”
几个人的眼睛又差点跌了一地,这位不就是声名远播的许钥吗?为什么这时候这位风前辈又不知道了。
柏春当然是哭笑不得给凤澜解释了一通,这位老者活了一千多岁,哪怕修为臻至凝婴的境界,也是即将踏入归墟的终极。
许多修士并不会过分涉足丹道,修士哪怕有更加悠久的寿元,但与他们所要挑战的无穷无尽的逆天之路相比,他们那增加的寿元还是远远不足的。
正是因为如此,越是能挑战高品级丹道的修士,也就比相同境界的修士更加珍惜。
许钥此老早在七百年前就已然抵达凝婴,却始终不能精进一步,与他停滞不动的修为相比,他的丹道水平确是一日千里,莫说是灵丹,就算是可遇不可求的道品丹药,也是有许多人期待着他有朝一日能够成功。
凤澜点了点头,千岁,比他的岁月当然是长了许多许多,可和师尊相比……
摇摇头,他并不知道,但肯定是比这看起来更老的许钥要大的。
后面的人物,柏春一个个给凤澜介绍完毕,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或是修行的功法,或是有什么奇异的法宝,听得凤澜时不时发出些震惊众人的言论。
夏安安开始动了起来,包厢里的气氛,正如外界所有人的期待一样,越发显得浓烈。
偏偏到这时候,凤澜的想法还是不太一样,他看着面前的画面,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
师尊,为什么要比赛呢?
这一次是为了历练他。
师尊是这么说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凤澜不禁有点迷茫了。
神识一扫包厢,激动不已的会易门众人,没有谁还留意他这微妙的变化。
在他跪坐的蒲团面前,一盏热茶已然凉却,琥珀般透亮的颜色,反照着他空明却有迷茫的双眼,反问着自己也不能得到额疑惑。
师尊,为什么要比赛呢?
思绪不由得急转,凤澜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一直盯着脚下的茶杯,答案,可能,就在自己心中。
“这,夏前辈这是要干嘛啊?”
画面里的夏安安,做出了一个任何炼丹修士都不会想象到的举措,她竟然,竟然把整整一炉已经全部投放好的材料给拍了出来,任由它们洒落地上。
“这!”
“不可能!”
包厢里顿时炸开了,不只是这里,整条街上,还有环绕着高台的数百名参赛却又失败的选手,他们纷纷睁大了眼。
这是要干什么?放弃吗?
思绪进一步延伸,夏安安离奇地参加比赛,离奇地成为决赛的内定者,似乎一种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没有炼丹的本事?
没有人真的说出来,毕竟就算真的在炼丹上没有造诣,但修为是不会骗人的,这世上还轮不到晚辈嘲笑前辈的时候。
“请再给我一份材料。”
夏安安开口了,借由重楼的身躯,颀长的身子,在逐渐高悬着的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让人难以直视。
“请再给我一份材料。”
声音更大了,非常坚定,坚定地让所有人都觉得,只要能再让尝试一遍,成功就是理所当然的。
喧哗过后,一切都寂静下来,可能现在轻咳一声,就能让所有正在东南大集的修士听见。
稍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女修的队列踏着并不如先前的优雅的步伐,将准备好的材料放在了夏安安的脚下。
丹鼎重燃,议论,野火一样,从高台烧向了东南大集的每个角落,甚至是外城里其他留意此处比赛的修士。
夏安安,到底是高手,还是一个无能之辈呢?
坐着会易门众人的包厢里,奇怪的并没有被争执点燃,毕竟凤澜在这,任何说法,首先就要过一过这位凝婴圆满修士的同意。
“无妨,你们想说什么,请随意吧,林门主。”
出乎众人预料的,凤澜很是轻松地开口了。
并不超出凤澜预料,这里还是诡异的安静。
小小的房间,茶香萦绕在每一个人的鼻腔,却不能让他们的心情随之平复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呢?
各有揣度,还是凤澜的原因,如果这位凝婴境界的前辈不真的离开,借这些修士几个胆子,他们也万万不敢编排夏安安的不是的。
“柏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啊?”
几乎是一瞬间,少女就把求助的眼眸投向了自己的门主。
这是怎样的意外啊,不过是一名炼气修士的少女,哪里能够面对一个凝婴修士的莫测心思呢?
让她失望了,没有得到回应。
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柏春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里差点就要溢出泪水来。
自己这么信任、尊敬的门主,为什么就不肯帮自己一下,或者,就算是给自己一点暗示呢?
“没事,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这下不说是不行了,虽然凤澜根本没有以势压人,但柏春还是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我说几句好话,风前辈,应该,也许,不会责怪我吧?
她吞了口唾沫,躲闪着眼神,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我觉得,夏前辈应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才故意失败一次的,这一次,这一次夏前辈肯,肯定是可以成功的。”
“我觉得也是这样,夏兄,应该是有别的想法吧?”
凤澜的话才刚刚落下,又一次超过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又一次,又一次地,夏安安把丹鼎拍翻,然后重新竖起。
高台上,一摊刺眼的药渣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刺目至极。
又……又失败了。
扑通一声,柏春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坏了,自己这是拍到了马蹄子上,风前辈,风前辈不会对自己发难吧?
她不指望有谁能来帮助自己了,自己知识一个无关紧要的炼气修士罢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听天由命吧!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凤澜的眼神变得亮了起来。
师尊,绝不会失败的,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他等不下去了,看了一眼身侧,身后,那几个满眼都是失望的会易门高层们,心里不由得一阵嗤笑。
也就是你们会觉得师尊他会真的失败,师尊,一定是要用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法,震惊所有人!
凤澜站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名叫柏春的少女竟然还在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祈求的神情。
貌似师尊也挺照顾她的。
凤澜想到这里,觉得应该让这个少女也见证见证那一幕逆转的惊人时刻,也不和谁打招呼,直接用灵力裹挟着柏春,冲破包厢的大门,直奔天上而去。
画面里,夏安安平静地看向下方,依旧镇静地说道:
“请再给我一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