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明清松锦之战与洪承畴援辽的失败

在清王朝兴起和入据中原的过程中,有三次重大战役,第一次是1619年(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第二次是1641年(崇祯十四年)的松锦之战,第三次是1644年(顺治元年)的山海关之战。萨尔浒之战后金汗努尔哈赤打败了明辽东经略杨镐四路大军的进攻,随后进入辽东,改变了整个东北的形势,在明清之际的历史进程中,成为清胜明衰之始。松锦之役,清太宗皇太极击溃了明蓟辽总督洪承畴十余万援辽之师,夺取了关外的军事重镇锦州,使明王朝长期经营的宁锦防线被突破,护卫北京的关宁劲旅和边兵丧失几尽,为1644年的山海关之战进入中原扫清了道路。但这场战争是怎样发生的?皇太极进行这场战争的目的何在?是否就是为了夺取中原进而统一全中国?在这次战役中清军取得了重大胜利,明军遭到惨败,原因在哪里?弄清这些问题,有助于正确认识明清之间斗争的特点与明清之际历史发展的趋势。

一、明清双方对锦、宁地区的长期争夺与松锦之战的发生

从努尔哈赤进占辽沈以后,明清双方的军事斗争中心先集中于辽西的广宁一线,后集中于对锦州、宁远的争夺。天启元年(1621)明辽东经略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即以广宁、山海关一线为防守重点,正面对敌;天津、登(州)莱(州)水师为偏师,进行策应。由于辽东巡抚王化贞的轻敌主进,经、抚不和,导致天启二年(1622)的广宁之败,明军退至山海关,清军追至塔山不及而还。清军便将广宁、锦州、右屯卫明军的积储全部运往辽东,将辽河以西的人民迁往河东。次年又将广宁、义州城拆毁,军队全部撤回,辽西便被弃为瓯脱。清军自己无力防守,也不许明军进驻。因为这一地带是辽东通往关内的交通要道,其地西北依山,东南面海,为一狭长走廊,无论是清军要继续南下进攻明朝,或是明朝要逐步北上恢复辽东,都必须由此通过,故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明军在广宁失败之初,兵部尚书王在晋主张划关而守,下令将山海关外宁远、前屯卫等处的一切守备全部撤回,以免遭到清军的袭击。宁前兵备道袁崇焕根据自己对辽东地形的实地勘察,则主张坚守宁远,为守护山海关和逐步恢复辽东之根本。袁崇焕这一主张受到枢辅孙承宗的支持,于是决定在宁远筑城。天启三年(1623)九月始筑,四年城成。至天启五年(1625)明军以宁远为基地,渐次向东恢复了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卫,大、小凌河诸城。但孙承宗和袁崇焕这一措施的重要意义并没有为明王朝更多的人所认识。十月孙承宗被宦官魏忠贤排挤去职,高第任辽东经略。高又主张弃关外不守,下令撤除锦、右、大小凌河、松、杏、塔山诸城守具,尽驱兵士入关,委弃米粟十余万石。在撤除宁远、前屯卫时,袁崇焕坚决反对说:“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1)所以宁远坚守未撤。天启六年(1626)正月,努尔哈赤认为明经略易人,正是进军的大好机会,便率军五万号称二十万来攻宁远(2),下书要袁崇焕投降,说:“吾以二十万兵攻此城,破之必矣,尔众官若降,即封以高爵。”袁崇焕则答以:“宁、锦二地乃汗所弃之地,吾修治之,义当死守,岂有降理。”(3)于是清军猛烈攻城,数日未下,时地冻天寒,以战车覆城下,用斧凿城,城已穿而不坠,被袁崇焕用西洋大炮和药罐雷石打得大败,损兵折将而回。努尔哈赤灰心丧气地说:“朕自二十五岁征伐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独宁远一城不能下耶?”(4)不怿累日。

这是明清第一次对宁远的争夺。双方都充分认识到据有宁远对自己的重要战略意义。清军失败以后,秀才刘学成即上书努尔哈赤,建议不要因这次攻宁远未下而灰心,“视宁远为无用之处,今若不收,恐过时机”,下次攻取后必须留兵驻守,然后可攻取山海关,直至都城。(5)不久,努尔哈赤发病而死。

明朝方面在宁远之战以后,任袁崇焕为辽东巡抚,袁提出了“守为正着,战为奇着,款为旁着,以实不以虚,以渐不以骤”(6)的复辽战略。利用努尔哈赤之死的机会,派人前去吊丧,以议款名义刺探清方军情,新继承汗位的皇太极为了东征朝鲜,也与明朝虚与委蛇,遣使相报。天启七年(1627)三月,朝鲜受到侵略后向明紧急求救,有的朝臣便弹劾袁崇焕与清讲款,贻误属国。但袁崇焕却力排众议,提出应乘清军东出的机会,赶快派人修筑锦州、塔山、大凌河三城,“令彼掩耳不及,待其惊觉而我险已成”,“三城若成,有进无退,全辽即在目中”(7),因这是关系到北京的安危和复辽的大计,便派班军四万前去筑城,昼夜不息。不久皇太极得知明军筑城后停止遣使,并指责袁崇焕假意议和而乘机修城是一种阴谋。四月十八日清军从朝鲜大胜而回,五月三日皇太极即亲率大军气势汹汹直奔锦州而来。大凌河城还未修好,明军主动弃城而逃,锦州城尚未完工,即于十一日被清军包围,清方下书要城中投降说:“此我家地方,尔等在此修城何为?”明军守将赵率教答以“城可攻不可说也”。(8)皇太极本来以为乘东征朝鲜的胜利,对锦州可一鼓而下,结果于十二日攻城时,被明军打得大败,退兵五里而营,十四日急忙派人回沈阳增调援兵,二十五日援兵到来,时明大军集于宁远,清军于二十八日围攻宁远,结果仍被明军打败,皇太极气急败坏地说:“昔皇考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何以能张我国威耶?”(9)下令军队再攻,结果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与瓦克达俱受伤。二十九日便从宁远退军,六月初四日再攻锦州,亦未攻下,连夜退兵东返。沿途将明军修筑未完之大凌河、小凌河城尽行拆毁。此役明人称曰“宁锦大捷”。明军在辽东的防线由宁远向前推移到了锦州。从此明清之间进入了锦宁军事相峙阶段。

这是明清第二次对锦宁的争夺。由于清军连续两次失败,皇太极便改变了对明斗争的策略。崇祯二年(1629)十月,利用喀喇沁蒙古作为向导,从蓟镇之长城边口(太安口、龙井关、洪山口)突入内地,直逼北京,但由于山海关锦宁—线在明军手中,堵住了清军的后路,虽然一度攻占了遵化、永平、滦州、迁安四城,但最后次年五月还是失败而从冷口关退回关外。另一方面就是积极倡导与明议和,他想若能利用议和的手段,使明王朝承认清据有辽东的合法性,便愿奉明正朔,明朝皇帝“制印给用”。(10)于是他到处投书,申明自己起兵之由是因七大恨所致,并无取天下得大位的野心。所以,锦宁两城在当时对明清双方都是存亡攸关之所在。明朝坚守它,就能阻挡清军的继续南进,并可进而恢复辽东,皇太极不能控制它,辽东就没有安全感。此明清斗争之一大关键。

崇祯四年(1631),明军将清军逐出长城收复了遵、永四城之后,便决定进一步恢复广宁、义州、右屯卫三城,先派祖大寿率兵万人护班军修筑大凌河城,昼夜不停。皇太极得到这个消息后,七月急诏归附蒙古各部出兵从征,亲率大军前往大凌河时谕诸将说:“沈阳辽东之地,原非我有,乃天所赐也,今不事征讨,坐视汉人开拓疆土,修筑城郭,缮治甲兵,使得完备,我等岂能安处耶?”(11)可见他对明军在锦宁向前推进的军事行动非常敏感。他认识到明军若在大凌河站住脚,不久将进据广宁、义州,兵锋直指辽沈。所以他率军昼夜兼程,将大凌河围住。这次清军围城后,明朝援军总兵吴襄和宋伟屡易师期,被清军击败于距大凌河十五里之长山,祖大寿在大凌河孤城困守三月后投降。投降时答应回锦州为清赚取城池,但他去后复为明守,清军便毁大凌河城而返。通过大凌河之役清军制止了明军继续向前推进的势头,但锦宁仍然坚如磐石。此后,皇太极便暂时把斗争重心转向了征服蒙古察哈尔和内部的改革。

崇祯五年(1632)皇太极率大军征察哈尔,林丹汗远遁。崇祯七年(1634)西收察哈尔余部,扰明边宣(府)大(同)。崇祯八年(1635)派多尔衮西渡黄河收林丹汗之子额哲,全部征服了漠南蒙古。崇祯九年(1636)改国号后金为大清,去汗称帝。十年(1637)东征朝鲜。至此,清王朝已统一东北全境,全无后顾之忧。十一年(1638,戊寅)十月皇太极决定对明发动一次较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即所谓“戊寅之役”。派多尔衮、岳托率军由长城口(密云墙子岭、董家口青山关)深入内地,他自己则亲率济尔哈朗、多铎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石廷柱、马光远等汉军,企图乘明锦宁军队入援内地之机直攻山海关。结果多铎兵至中后所即为祖大寿所击败,清军仅掠牛羊财物而还。崇祯十二年(1639)二月,皇太极又决定乘机进军锦宁,吸取上次冒进失败的经验,率代善、阿济格、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汉军运载很多红夷大炮,先集中力量围攻松山。因为松山为锦州护卫,若攻下松山,锦州便无外援,用二十七位红夷大炮四面环攻,火药弹子都已用尽,仍然没能攻下。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投降后急于为清立功,建议分三路穿地穴攻城,前后二十余日亦未攻下。清军被迫退军。入边清军虽然在内地攻城略地,掳掠了大量的人口和财物,但右翼将领岳托与马瞻死于山东,对清军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皇太极和代善垂头丧气地回到沈阳,为了推卸两次出兵锦宁失败的责任,处分了多铎,降其王爵,夺十六牛录属人(12),革石廷柱、马光远原汉军固山额真职。将汉军两旗分为四旗。这是清军第四次攻取锦宁失败。这时明王朝虽已被清军几次深入内地的严重破坏和遍地农民起义烽火弄得千疮百孔,但在山海关锦宁一线仍然保有相当强的军事威势。

皇太极下书议和而明廷不应,屡攻锦宁而未得,几次深入内地而不能得明尺寸土地。针对这种情况,崇祯十三年(1640)正月,清都察院参政降将张存仁、祖可法等向皇太极陈奏了一篇治国进取大计,即“治理如何而安宁,进取如何而万全,讲和如何而成就”三件大事:

一、关于治理之要。他们说“今我国铁骑如云,加以蒙古军士,即取天下亦有余力”,必须乘此机会,进取中原,统治才能安定,不要怕明朝地大人多,言语风俗与清不同,难于统治。实际上中原很好统治,只要“慎选宽廉官长,严定惊扰刑律”,施行仁政,就行了。

二、关于进取之计。有三策:上策是刺心之术,派兵“直捣燕京,割据河北”。燕京是明朝的首都,内多客居之人,断通津粮运和西山煤路,必不能守。中策是断喉之术,山海关是北京与宁锦之间的咽喉,直取山海关,则关外等城陷于绝地,可垂手而得。下策是剪枝之术,屯兵广宁,“逼临宁锦门户,使彼耕种自废”,逐步夺取锦宁,把明兵赶回山海关去。

三、关于议和之策。他们说“我国屡遣人致书欲与议和”,“而明国莫之应也”,议和很难成功。而且议和对明有利而对清不利,明朝可借议和之机,招募训练,巩固防御,而清则会因议和而懈怠斗志,安而忘危。“若皇上别有奇虑,务期讲和”,必须先破山海关,使北京陷于孤危状态,和议才可望成功。(13)

张存仁、祖可法的这一建议,比较集中地代表了当时一些降清汉官们的意见,对清王朝下一步的发展提出了一个全面的战略规划。汉官们多从传统的大一统观念出发,认为清若立国辽东一隅,终非王者之策;从他们的亲身经历认识到明朝的腐朽与必然灭亡的命运,此时清正可取而代之;另外他们这些人又大多是明王朝的背叛者与变节者,改事新主后不再希望明王朝能够取胜,相反却急切地盼望着清兵早日入据中原,便于他们功名富贵终身。但是皇太极从满洲贵族的特殊利益和满族本身的具体历史情况出发,主张自与汉官们不同。所以张存仁、祖可法建议的第一条勘定中原,不是皇太极目前考虑的重点,因为清兵已几次深入内地,并未据有,如何治理,还谈不上。关于第二条进取之策,经过他认真地考虑后,没有采取上策、中策,攻取北京或山海关,而是采取了下策,屯兵广宁,先取关外锦宁地方。在皇太极的战略目标中,只有夺取了锦宁,使明朝完全处于被动地位,才便于达到他议和或和而不成再战的目的。他知道明清双方在锦宁的共同困难是粮饷问题,明军固守锦宁,给养要靠关内从天津海运至觉华岛,然后转输于宁远、锦州。清军几次进攻锦宁也是就粮于敌,故不能持久,导致失败。大凌河之役清军之所以取胜,是因为用红夷大炮攻下了于子章台,得到了明军的大量储粮,得以实行久困。这时张存仁、祖可法的建议解决了这个问题,在广宁屯田,清军可以久驻,不时袭击锦宁,绝明军粮道,对锦州实行长期围困。于是皇太极在三月十八日即派济尔哈朗为右翼主帅、多铎为左翼主帅,统兵前往义州修城,驻扎屯田,使明关外锦宁地方不得耕种。义州界于广宁与锦州之间,地势开阔,土地肥沃,宜于耕种,南距锦州城仅九十里,不足一日之程。清军在此屯种,直逼锦州。二十日又派人去朝鲜督发该国出水师五千、舟一百五十艘,运米一万包,限四月二十五日送到锦州之大小凌河河口。皇太极已经下决心在锦宁一带与明军周旋到底,因为锦宁不仅是明军护卫北京和堵截清军南进防线的重点,其祖大寿等关宁劲旅又是明军的精锐。“塞上之兵,莫劲于祖大寿之兵”(14),“盖敌人素所畏忌者,惟祖大寿一人,辽左半壁,实倚赖之”(15)。所以皇太极选择这一策略,明显的倾向是他并不急于入据中原,而是先取关外地方,确立关外的一统之局,然后再根据形势的发展,决定进取。这一策略,对满洲贵族来说无疑是一个较为稳妥的久安之计。正因为皇太极采取了这一步骤,才为日后入关奠定了坚固的基础,迅速获胜而没有冒什么风险。

张存仁看到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又于四月二十一日(壬戌)陈奏了一篇夺取锦州的具体计划,要求清军长期坚持,防止懈怠。他说:“臣观今日情势,围困锦州之计,实出万全,但略地易以得利,而围城难以见功,必须旷日持久,将士不无苦难懈怠之心,愿皇上鼓励三军之气,坚持围困之策,截彼侦探,禁我逃亡,远不过一岁,近不过数月,自有可乘机会。”他还要皇太极以成吉思汗取中原时“欲屠近河人民,以其隙地牧马,赖耶律楚材画财赋之策”为鉴,实行得人得地之策,而勿得空城,对祖大寿军队中的蒙古人实行策反,以动摇其守城之决心。(16)五月初,皇太极亲自去义州察看修城屯田情况,布置围困锦州的具体计划。时值夏收季节,皇太极率兵至锦州城下五里,命汉军携红夷大炮对城射打,使明军不得外出,乘机将锦州城东、西、北的庄稼尽行割去。又将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分作两批,每批三个月,轮番屯驻义州,不时出没于松山、杏山之间,由近及远,对锦州实行包围。所以,松锦之战一开始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清军处于主动地位。

二、洪承畴援辽的对策

明廷惊闻清军屯驻于义州对锦州实行围困时,即命蓟辽总督洪承畴出关御敌。洪承畴(1593—1665),字亨久,福建南安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原任陕西三边总督,在陕西镇压农民起义,很有韬略。崇祯十一年(1638)与陕抚孙传庭,大破李自成于潼关原,李自成率十八骑窜伏商洛山中,“关中贼略尽”(17),农民起义顿时陷入低潮。戊寅之役(1638年)清兵入犯内地,洪承畴奉调入卫京师,崇祯十二年(1639)春改任蓟辽总督,留秦兵曹变蛟、左光先等守蓟辽。当时朝野很称赞洪承畴的才干。给事中辜朝荐《用人听言疏》说:“迩来督抚中所称足任者,如洪承畴、卢象升、史可法等,亦只实心实做,何尝纵横满纸,动求人知。”(18)洪承畴初任蓟辽时即对锦宁防线进行了调整,他根据自己镇压农民起义的经验,首先从各营中抽选部分兵力,进行集中团练,以提高士卒的实战能力,将抽练之兵暂置于山海关外七十里之前屯卫和一百二十里之中后所。并升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为署练兵总兵官。这年十月,清将多铎与豪格袭击锦州宁远,明宁远总兵金国凤出城拒战,由于后援不继而死,代以吴三桂。洪承畴吸取这一经验教训,实行连刑节制之法,凡是同城的巡抚、监军、兵备道所属标兵,在守城和作战时要统归镇将总兵指挥,以集中事权,互不援助而作战失利者,各营将领要连坐处分。(19)当时辽东的守将在锦州为前锋总兵祖大寿,宁远为团练总兵吴三桂,前屯卫为署分练总兵刘肇基。官兵共六万五千余人,(20)分驻于山海关外的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宁远、前屯卫、中后所、中前所八城之间。“隐然有常山之势,而关门中前藩屏门户,为之益厚。”(21)洪承畴的这一部署,主要是根据清军屡次从山海关以西入犯京畿的情况而考虑的,一旦关内有警,便于飞速驰援,阻其深入,重点是为了保卫北京。但是面对这次清军突然屯驻义州、皇太极亲临前线指挥对锦州实行包围的新局面,驻守宁远的辽东巡抚方一藻急令吴三桂、刘肇基各率马步兵五千驰赴松、杏援剿,克期出发。洪承畴驻蓟州,闻命即率东协总兵曹变蛟、山海总兵马科进发。马步兵一万五千余继后。(22)十二日出关,十四日到达前屯卫,十六日到达宁远。五月十八日吴三桂、刘肇基即与清兵战于杏山城北,明兵先胜后败,吴三桂被围,刘肇基救出,失亡千人,裨将杨伦、周佑、李德胜战死。关于此役据朝鲜人所记“松山所十里外,汉兵万余骑隐伏,而初以蒙古人诱引清兵为白有去乙,清军不意突进,而汉军尽为败没”。(23)七月二十一日,洪承畴率刘肇基、吴三桂、马科、曹变蛟四镇兵阻击清兵多尔衮、豪格于杏山城北,明军“胆勇倍奋,士气益鼓,连战数合”,吴三桂大胜,而刘肇基稍却,清军从原路退回。(24)据多尔衮报称,洪承畴率四总兵及马步兵四万,至杏山城外近濠下营,我“兵击敌,追至城濠掩杀之,获马七十匹”。(25)明军经此一战阻挡住了清军南下逼临松杏的企图,但还不能接近锦州。皇太极闻讯后又从沈阳派前锋统领吴拜率所属兵一半来援,于是双方相持于松、杏与锦州之间。

在清军初围锦州时,祖大寿就曾上疏建议,必须战兵五万,战马一万五六千匹,方能成剿,他说:“惟是曩时西窥,奴分力,意在牵制,今全力图义,奴谋毒,志非渺小……而必须欲大做一番者,非得战兵、战马五万,未足一当也。”吴三桂也建议说:“夫奴屯种义州,裹粮载炮,采木盖房,计图久住,此二十年从未经见之举。越月以来,未敢过我松锦者,正深耕广垦,饲马蓄锐,则以逸待劳,我则反主为客。”除用辽兵而外,必须增调蓟镇三协(三协守营,东协驻山海关,中协喜峰口,西协密云)之兵出关。(26)但当时明政府却不愿意征调三协之兵援锦,反而认为应加强三协以卫北京,生怕清兵乘机从三协各长城口阑入。实际上当时清兵已经改变策略,专力取锦,明廷没有认识到这个重大变化,因而在战略上长期处于被动地位。在锦宁方面,由于清兵实行屯驻政策对锦州进行包围后便反客为主,明军前去解围,则反主为客。针对这种局面,洪承畴认为短期间不可能取胜,便决定先组织军队向松山、锦州输送粮食。他说:“锦州、松山当虏首冲,先运粮石入城,以固根本,为目前第一要着。”(27)明军在关外的粮草大部分储于宁远,然后运至塔山、杏山,再转运至松山、锦州。洪承畴亲至杏山,利用清军当时围锦不严的空隙,命令左光先、曹变蛟、马科、刘肇基发牛、骡、驴车三千四百余辆将杏山储粮每日夜装运五千石,沿途扎营护送至松山,吴三桂与副将祖大乐自松山扎营运向锦州,祖大寿从锦州派兵前来中途接应,每日昼夜不停。至九月初六日,运送到锦州的粮食可足支到明年三月,松山粮食足支到明年二月,塔山、杏山“所积颇多,根本既固,然后战守有赖”。(28)洪承畴这一战略性措施,解决了明军在松锦与清军作长久斗争的粮食问题,稳定了松锦之战第一个年头的局势。

运粮告一段落,洪承畴即准备于九月十日平明兵分两路,西路左光先、曹变蛟、马科由杏山出,东路吴三桂、刘肇基、祖大乐由松山出,向锦州推进,不意九月八日部署方定,九月九日辰刻清将多尔衮即率兵两万来攻,双方激战于松山城西之黄土岭。清军被阻击而回。明军马兵先胜,步兵移营未定时被清方续增援兵所冲,刘肇基营阵亡官兵八百余名,重伤二百余名。损失重大,但未成败局。(29)据清方所记:“共击败总督兵等士卒五万,获马一百二十匹,甲五百七十副。”(30)经过此战,洪承畴对明军的战斗力和牺牲精神有了信心,但他也看到清军屯驻义州,应援及时,不易撼动。十二月便向朝廷建议须集大兵十五万、输一年粮,方能成剿。为了节约粮饷,他便留吴三桂等于松杏之间,佯示进兵状以疑敌,其余马兵入关养锐。以刘肇基短于调度,代以抚标中军王廷臣,左光先西归,代以督标副将白广恩。再征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出关,明年大兵齐集后与清兵再战。崇祯皇帝同意洪承畴的这种意见,遂命户部措饷,粮菽自天津海运,草束召买于蓟永关辽四饷司。明王朝在准备一场艰苦的大战。清军多尔衮发现明军部分退回关内,锦州城守坚固,短期无法攻下,军士亦有厌战情绪,于是允许士兵轮流回家休整,并移营距锦州三四十里驻牧,明军得以继续乘机运粮入城。崇祯十三年(1640)十二月,张存仁发现这一情况后又向皇太极上奏,说清军围城不严,致使明军偷运粮食入城,拖延围城时间。建议来春攻取锦州,必绕城挖壕,筑台数匝,争取城中蒙古内变,否则克城无期。他还建议先取松、杏、塔三城,“松山、杏山、塔山乃锦州之羽翼,宁远之咽喉也。此三城不破,宁锦之胆不丧”。(31)皇太极当即采纳了这个意见。次年(1641)三月清军换班之际,即命济尔哈朗前去代替,治多尔衮围锦州不严之罪,降其亲王为郡王,罚银一万两,夺两牛录属人,不许至官府议事。济尔哈朗至锦州后便在城外每面立八营,绕营俱挖深濠,濠边各筑垛口,靠近城边又设逻卒哨探,将锦州团团围住,并对锦州城中的蒙古兵进行策反。当时锦州城中有两营蒙古兵,降夷右营那木气(清人称贝勒诺木齐)与降夷左营桑昂(清人称桑阿尔寨)。那木气驻守东关外城,看到清兵掘长濠围城,志在必得,军心动摇。那木气便与另一蒙古头目吴巴什私谋降清,暗约清兵于三月二十七日黎明进城,里应外合。但此事被祖大寿发觉,祖即于二十四日到关城去擒那木气,相互格斗之声闻于关外,清兵即至城下策应,锦州外城遂为清兵所据。不久祖大寿督锦州城内明兵出战,将那木气与清兵赶出外城。那木气与吴巴什率外城蒙古兵丁男女幼小六千余人投降于清。(32)自东关蒙古降清后,清方认为攻克锦州已指日可待,于是又派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所属兵丁增援,以加强对锦州的包围,松锦之役进入了第二阶段。

在明清双方对峙于松锦之间时,洪承畴的策略是在力量未充足以前,避免与清军大战。由于明援辽军队人数较多,运输粮饷相当费力。所以每次进兵松、杏以后,除留部分驻守外,大部分复回宁远或关内就食。而且征发宣府、大同、蓟镇之兵行动也十分缓慢,崇祯十四年(1641)正月,宣府总兵罗俊杰下援辽兵二千因要求增加安家月粮未遂而哗变,“扎队不行”。(33)二月阳和镇援辽夷丁行至永平逃回四百名。(34)大同总兵王朴所率夷丁行至永平南关叛者千人,经曹变蛟从丰润白广恩从蓟州派兵追斩后方就抚东行。从济尔哈朗掘长濠围锦州与东关那木气降清以后,锦州与外界已经完全隔绝,明廷对此非常恐慌,多次催促洪承畴解围。洪承畴便急催各镇援兵出关。四月十六日,大同总兵王朴,阳和总兵杨国柱,山海总兵马科,东协总兵曹变蛟,中协总兵白广恩以及吴三桂、王廷臣,共七总兵齐集宁远。(35)四月二十五日便与清兵战于锦州城南十五里之东西石门,根据残留明人片段记载:“此战扑面对斫,虽未能却虏,原系实实血战。所斩虏级有数而虏之拖尸负伤者甚多,各镇攻山步卒从下仰攻,最难着力,马兵拒战尤猛。”此战以吴三桂功最多,曹变蛟失于计算,车步兵伤亡较多,明兵阵亡者七百三十八名,轻重伤者八百零二名,阵死马匹六百五十六匹。(36)据清方记载:“明经略洪承畴率总兵六员兵六万人来援锦州,屯于松山北岗,我军击败之,斩首二千级。”(37)六月洪承畴再与清兵击战于松山西北,清兵三旗营地被夺,凡四合围,清兵死伤甚多。济尔哈朗因此而受到议罪:崇德六年七月乙酉,议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等围锦州功罪。“先是……明洪承畴以兵来援松山,立营松山西北,右翼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令右翼兵击之失利,山顶立寨,两红旗镶兰旗三旗营地为敌所夺,骑兵固山额真叶臣等领兵半途而止,未与敌对阵,惟四旗护军,敖汉奈曼部下兵,察哈尔四旗兵,恭顺王下兵及内大臣伊尔登所率众侍卫,前进迎战,伊尔登冲入敌兵队伍,奋勇驰击,人马被伤甚众。”(38)伊尔登“身被数创不少却,马踣,易之,三战益奋,明兵凡四合围,卒溃围出”。(39)

明军开始在锦宁取得主动地位。

经过此战以后,对于如何解锦州之围,洪承畴和明廷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洪承畴认为明军在松、杏的阵地是巩固的,不但堵截了清军在围锦之后南进松、杏、塔山的企图,并屡次给清军以创伤。但明军的损失也很重大。一鼓解围还未操胜算,锦州城郭坚固,粮饷充足,仍能支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崇祯四年五月有一兵卒从锦州城内逃出说“城内粟足支半年,第乏薪耳”,并传祖大寿语“宜以车营逼之,毋轻战”。(40)祖大寿深知清军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城,与之轻进浪战不易取胜。据此,洪承畴提出了以持久对持久之策。他说:“久持松杏,以资转运,且锦守颇坚,未易撼动,若敌再越今秋,不但敌穷,即朝鲜亦穷矣,此可守而后可战之策也。”(41)因为就人力物力而言,仅据辽东一隅的清和明是无法相比的,皇太极为了解决对明作战的粮饷问题,屡次强迫朝鲜出兵助饷,朝鲜国小力弱,早已不堪其苦,此次围锦之役,原要朝鲜出兵五千和运米一万包,限定于崇祯十三年四月二十五日运至小凌河口,朝鲜军迟迟不行,至六月十二日至北汛口与明船相遇,故意不战,大部遭风漂没和被石撞坏,一百五十艘船仅存五十二艘,卸粮于盖州。(42)皇太极被迫放弃原来计划,仅征炮手一千五百名,于崇祯十四年五月到达锦州,被迫参战,甚不用力。据朝鲜记载:“领兵将柳琳到锦州卫交战,时星州军金得平放炮不中,李士龙去丸虚发,监胡知之甚怒,斩士龙,杖得平云。”(43)所征之蒙古军有的逃亡,奔向明境。清军士卒见围锦一年,仍未克城,厌战情绪也与日俱增,“初西虏辽人自建虏逃出,云彼今秋不得锦州,议撤兵回,因朝鲜粮尽,骑日二餐,步卒一餐,而建虏苦饷少,流言入犯三协以张之”。(44)所以洪承畴主张明军久持松、杏,后方源源不断运输粮饷,逼使清军人力物力自困后退去,或乘其溃而击之。他反对速战,更反对决战,因为这次战争在清主要是为了得锦州,为下一步战守找出路,在明只要能迫使清军久围而不得,自行退去,保持锦宁的现状就是胜利,是不应该打成一次决定胜负的大决战的。但明政府中一部分人却持相反意见,见明军在石门、松山有所斩获,便认为积极一战,围可立解,希望迅速取胜。因为明政府有一种恐惧心理,最怕清兵从三协乘虚而入,威胁北京,故无决心集大兵在锦宁与清作持久战。正在这时清军以久围锦州不下,皇太极又派前锋章京努山等率兵前往长城之董家口、喜峰口等地侦探以惑明军耳目。(45)陈新甲得到这个情报后即以此为借口,致书洪承畴说:“近接三协之报,云敌又欲入犯,果尔则内外受困,势莫可支,台台出关,用师年余,费饷数十万,而锦围未解,内地又困,斯时台台不进山海则三协虚单,若往辽西,则宝山空返,何以副圣明而谢朝中文武诸人之望乎?主忧臣辱,台台谅以清夜有所不安者。”(46)

陈新甲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图,派其亲信职方郎中张若麒前往监军,张若麒本是一个政治投机分子,因投靠杨嗣昌应募疏参黄道周而得官兵部,陈新甲又系杨嗣昌所荐,本是沆瀣一气。张到达军中以后,便指手划脚,“挟兵曹之势,收督臣之权,纵心指挥,致使□□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督,而督臣始无可为矣”。(47)张轻躁喜事,见明军有小胜,便“虚报大捷,以邀恩宠”。密奏崇祯皇帝,谓围可立解。崇祯皇帝本来是同意洪承畴的作战方案,但此人多疑好杀,患得患失,当陈新甲、张若麒认为积极一战可胜时又改变了主意,密敕洪承畴进兵,张又一味催战,在这情况之下,洪承畴不得已决定进军,将军粮留于塔山近海之笔架山,于七月二十六日(庚子)誓师援锦,集八镇兵,步骑十万余(48),于二十八日(壬寅)进抵松山。夜见清兵屯于锦州南五六里之乳峰山东,即令曹变蛟登乳峰山之西,以角其势。其余步兵在松山与乳峰山之间立七大营,营外掘壕,环以木栅,中列火器,骑兵布于松山东、西、北三面,其势直逼锦州。

三、皇太极急驰松山决战

当洪承畴正在宁远集结大军即将来援锦州时,清汉军固山额真石廷柱很怕皇太极在明大量援军面前动摇,放弃夺取锦州的计划,于七月二十三日(丁酉)向皇太极上疏建议说:一、锦州为辽左首镇,遭此围困之急,彼必大发援兵,值八九月间天气凉爽与我并力一战,我军必须停止轮番更换,挑选精锐,乘彼援兵立营之后,用红夷大炮环攻,“锦城一破,则关外八城闻风震动”,“我国兵马得大败锦州援兵一阵,则各处援辽之局破矣,局一破,一二年难以再举,我皇上无西顾之忧矣”。二、明援兵从宁远至松山带来行粮不过六七日,若少挫其锋,势必速退,我兵伺其回时,伏兵高桥(塔山北十里)前后夹击,彼粮糗不给,进退无路,“安知彼之援兵不为我之降众也”。三、“洪承畴书生辈耳……实明国法度逼迫,并非才能出众,踊跃赴义之人也。如祖总兵一失,洪承畴各总兵俱无所倚恃。纵得逃还,不过东市就诛而已”,必须乘此机会予以招降。(49)

石廷柱对明朝兵将的了解和对形势的分析,比皇太极清楚得多,所以他对怎样才能打胜这场战争也比其他满洲贵族心有成算,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给皇太极提供了如此具体的作战方案,大大坚定了皇太极的信心,对于清方打胜这场仗起了很大作用。皇太极基本上是按照这个意见办的。明兵进抵松山以后,即与清兵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由于阳和、大同两镇兵奉调援锦时即有夷丁逃亡,所以战斗力极弱。八月二日(乙巳)阳和总兵杨国柱率兵先进,陷伏败没,代以李辅明。清兵亦误入明兵车营,被杀伤很多,祖大寿闻明兵来援,亦分步卒三道突围,围三重,已攻其二,隔于外援而止。八月八日(辛亥)清兵攻乳峰山西营,被明兵击退,次日明兵分两路,攻东石门,大同兵总兵王朴战败。明兵士气大大受挫。(50)洪承畴本来是被迫进兵的,“连连冲战,未能奏凯”,若度其力不足以解围,即应迅速后撤,另寻战机,因明兵所携粮饷有限,但未奉明旨“不敢撤兵”(51),便成骑虎之势,这就给清兵以请求援兵的机会。当时明兵的阵势,使清兵大为吃惊,在围锦州的多尔衮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明兵突然出现在清兵面前,火速派人到沈阳报告说:“明国会集各省兵,来拒我师,我兵击败其三营,获马五百五十匹,敌兵来者甚众。”八月初六日,皇太极得到报告即命人谕多尔衮,若敌兵来犯,可相机击之,“不来切勿轻动,当各固守汛地”(52)。初八日即下令沈阳,每牛录派兵十名(若以三百多牛录计,当不下三千余),命镶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正黄旗固山额真拜尹图往援多尔衮。援兵还没出发,十一日多尔衮又派人前来报告说:“敌兵实众,乞遣和硕郑亲王率兵一半前往,协力拒敌。”(53)情况非常紧急,皇太极便下令,传檄各路兵马,星夜集于京师,决定亲自统兵出征,并迫朝鲜世子同行。本来计划当日(十一日)起行,因流鼻血,姑缓三日,至十四日血未止,即从沈阳出发,途中颈下自承以碗,行三日血方止。在出发前阿济格和多铎曾建议说:“圣驾徐行,臣等当先往。”皇太极说:“行军制胜,利在神速,朕如有翼可飞,即当飞去,何可徐行也。”(54)于是昼夜兼程,疾驰六日到达松山,营于锦州城北戚家堡。据朝鲜人在沈阳所见:

清人自上年夏有围锦之役。今年春,汗欲往锦州,有王世子率去之令,其后中止。八月初,窃闻援锦大军,用兵异前,锦之围住之兵,势不能当,急报请救,故添兵陆续发送西。初七日,龙将(英俄尔岱)驰向锦州,沈中人颇有忧色云矣。(55)

当时参加围困锦州之战的朝鲜将领柳琳说:“庚辰,清人围锦州,数与汉兵交战,而汉兵尚强,九王请济师于汗,汗使八王率骑赴之,清人疑我国炮手战不力,露刃胁之。是役也,汉兵死亡甚多,而中炮者十居七八,汉人自此恨我国益深,汗闻援兵甚盛,自将而西,以龙骨大(即英俄尔岱)领三千兵先行,遂逼我世子、大君同行,宾客崔惠吉、辅德赵启远等从焉。时清人与汉兵相持,自春徂夏,清国大将三人降,二人战死,汗闻之忧愤呕血,悉索沈中人丁,西赴锦州。”(56)

皇太极到达松山以后,按照石廷柱的意见派英俄尔岱率领的援军驻于高桥,隔断松杏与塔山的往来。多尔衮急忙谏曰:“观明军甚众,臣等先率兵围锦州,累经攻战,微有损伤,如再速战,恐力不及,顷皇上令屯营高桥,倘敌兵因我所迫,约松山锦州兵,内外夹攻,协力死战,万一有失,为之奈何,皇上即欲自高桥来援,亦必待胜负少分之后,今如暂住松山、杏山之间,则臣等大有益矣。”(57)于是皇太极驻营于松山、杏山之间,与围锦之清军密切配合。由此可见,在皇太极援军未到锦州以前,明军攻锦的阵势还是相当强的,清军相对处于劣势,面临着失败的危险,所以多尔衮非常害怕,三番五次派人请求援兵。

当时洪承畴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十余万援军密集于松山与锦州之间的乳峰山一带,没有在松杏之西长岭山布置适当的兵力,以保护松杏之间的联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怕兵分势弱,因为屡次与清军战于松杏与锦州之间,虽对清军有所创伤,但不能接近锦州,故而将大军集中于松山北岗,以便厚其兵力,希望迅速攻破锦州之围。但在八月初屡攻未能奏效时,大同监军张斗就建议:“‘宜驻一军于长岭山,以防其抄袭我后’。承畴亦不纳,且曰:‘我十二年老督师,若书生何知耶?’”根本没有把清军能够迅速增派援军这一因素考虑在内。所以到十九日(按《清太宗实录》为十九日,壬戌)清军以三千骑来援,“午刻据长岭山,声言困松山城,我逆其诈,不动”(58)。事实上这时急调一部分兵力驻于长岭山还来得及,但洪承畴没有这样做。洪承畴自认为在对付农民起义军方面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但他对清军作战的应援能力估计得太不足了。清军在锦州吃紧以后能于六百里外的沈阳迅速增派大量援军几日之内赶到,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在此期间乘锐出击,而是在等待战机。所以皇太极到达松山以后,看到了明军布阵的这个重大弱点,当即决定将他所率援军驻于松杏之间,自乌欣河(女儿河)南山至海,横截大路,绵亘驻营,将松山与杏山隔开,切断了松山明军的后路,因为明朝援军的日用粮饷全靠后方宁远经塔山运至杏山接济。当洪承畴确实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明季北略》(卷十八)记曾参加松锦之战的一个士兵回忆说:

四王亲率精骑万三千驰至,先祭天地,次祭海,已而登山观兵,见洪阵严整,叹曰:“人言承畴善用兵,信然,宜我诸将惮之也。”营北八十里有北山,延亘数十里,四王登其巅,横窥洪阵久之,见大众集前,后队颇疏,猛省曰:“此阵有前权而无后守,可破也。”遂星夜令军士,将北山顶中劈为二,状如刀脊,遇石辄命凿去,凡深入八尺,上广一丈二尺,而下隘甚,仅可容趾,马不能渡,人不能登,有堕者,无着足处,不得跃起,濠长三十里,以兵守之……绝中国之援……初凿时,承畴不之觉,已而知为所困,然已不能争矣……康熙四年五月,予在镇江,遇辽人唐奉山,自言昔在承畴军中,亲见其事如此。

所谓“有前权而无后守”即前重后轻没有退路,所以当明军发现皇太极的仪仗出现在松山阵前时,知清方援军已到,后路被断,军心大为动摇。二十日(癸亥)明军主动出击,大战一日,胜负未分,天晚收兵。清军又乘机夺明笔架山积粮十二堆,断绝明军粮源;皇太极又于松杏之间浚壕筑垣,断绝松山与杏山要路。当晚明军即将七营步军后撤近松山城而营,二十一日(甲子)明军继续出击,马步兵齐战,屡有斩获,清军还营,明军尾随,相距仅—箭之地,然终为壕堑所阻,未能越过。皇太极见明军大战两日未能取胜,估计明军自宁远所携行粮亦将用尽,必于当夜南逃,当时松山东、西、北三面全被清军包围,只有南边沿海一面是空隙,于是清军将左翼全移至右翼,比翼排列至海,于杏山、塔山、小凌河口诸要隘皆设伏以待。(59)明军在面临自己被围的形势下,洪承畴便决定并力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当晚集诸将议来日战策时,他说:“敌兵新旧迭为攻守,我兵既出,亦利速战,当各饬厉本部力斗,予执桴鼓以从事。解围在此一举。”但是诸将领却要回宁远就食,监军张若麒先是屡屡催战力主进兵,此时却主张:“我兵连胜,今日再鼓,亦不为难,但松山之粮不足三日,且敌不但困锦,又复困松山,各帅既有回宁远支粮再战之议,似属可允。”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与洪承畴意见相左,一下子瓦解了军心,“于是诸将议不一,或明日战,或今日战,或图再举”。洪承畴则坚持说:“往事诸君俱矢报效,今正当其会,虽粮尽被困,宜明告吏卒,战亦死,不战亦死,况战或可冀幸万一,麾军一退,不可复止矣,吾意决孤注,明日望诸君悉力。”(60)关于这次军事会议,大致的结果是诸将已各怀去志,多不愿从命,洪承畴无法,被迫改变原来再战的计划,决定突围,令王朴、白广恩、唐通为左路,吴三桂、马科、李辅明为右路,回宁远就食,洪承畴只留曹变蛟、王廷臣守松山,待突围之军携粮归来后再战。(61)“申时传令撤兵就饷,酉时起行”。(62)大同总兵王朴在八月九日又吃了败仗,已早无斗志,所以在洪承畴的军事会议刚结束,他就先率本部逃跑,于是吴三桂、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各率马步骑沿海而逃,奔往杏山、塔山,不复他顾。果然不出皇太极所料,全部陷于清军的伏击之中,遭到截击。初更黑夜,明军不辨方向,一部分走入海边,无路可逃,时值涨潮,多被海水淹死。诸将先后逃至杏山,再由杏山逃至宁远,中途被清军拦截,溃不成军。吴三桂、王朴二十二日(乙丑)先至杏山,二十六日(己巳)由杏山出奔宁远,在高桥中伏,被清军追击,手足无措,“仅以身免”。(63)唐通逃入杏山被围不得出,直到九月初七日被水兵从海上笔架山接回。(64)李辅明欲入杏山未得,又逃往塔山,中途断绝,不得入城,二十三日逃回宁远。(65)张若麒与赞画马绍愉从小凌河口附乘渔舟从海上逃回宁远。在六镇兵突围后,二十二日夜,曹变蛟率驻乳峰山马步兵拔营连闯清军四次,一半突入皇太极御营,中创后奔还松山。据清方记载,清兵从八月二十一日夜至二十九日,先后在杏山、塔山、高桥等处搜杀奔逃明兵共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余名,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四匹,驼六十六只,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副。明兵自杏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众,“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66)分别逃回宁远者约三万余人。(67)这是自萨尔浒之战以来,明军最大的一次失败,不是因为失去了关外的军事重镇锦州,而是丧失了一支维系明王朝统治的重要武装力量。

清军何以能够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明军何以失败得如此之惨?据朝鲜将领柳琳说:

大明兵与清人战不利,骑兵走入松山堡,步兵乘舡而走,宁远、杏塔之间,死者相属。时祖大寿在锦州,被围已累月,天朝大发兵出援,军门洪承畴年少自用,不听群言,以致于败。(68)

据随军之朝鲜世子所见:

汉兵人多食少,海仓之粮未及运入,为清所夺,松山城中守兵自有一年之粮,城外列此十万援兵,粮道已绝,城中之粮欲分不足,守将闭门不通,以此军门分兵出送归西云。清人之所畏者火炮,不敢近城矣,见其西归,邀击中路,铁骑长驱,饥卒莫当,匿山投海,其事固然,清人三日搜杀,极其惨酷,而汉人视死如归,鲜有乞降者,拥荷其将,立于海中,伸臂翼蔽,俾不中箭,不失礼敬,死而后已。此事清人亦言之。汉兵初势极壮,用兵亦奇,乃 以无粮分兵出送,取此丧败,气挫势穷。(69)

由此可见,此次明兵作战的失败,乃由于明廷屡次催战和粮饷不继,而洪承畴临战指挥上的失误也是一个原因。明军抵松山之后,过分持重,未能乘锐出击,失掉了可能取胜的机会,皇太极迅速增派援兵,亲临前线,利用洪承畴指挥上的失误,切断了明军的后路,断其粮道,扭转了不利于清军的局面,夺取了这次战争决定性的胜利。那种说洪承畴完全没有错误的说法是不符合事实的。很显然,当时明军若无力解围,就应迅速退兵,即使锦州变成第二个大凌河,也要比如此大败好得多,那样还可以为明王朝保留一支相当强的武装力量,以图再举。当时人早已指出这点。崇祯十四年春周延儒再入阁时,曾任宁夏延绥等镇总兵在家休致之都督杜文焕(名将杜侗之子,杜松之侄)“趋其家告曰:‘相国闻命例疏辞,而今事亟矣,寇胡交讧,势不两顾,其关系在松山之师,稍有蹉跌,大事去矣,相国疏辞即宜附密奏撤师松山,回守关门,蓄力并锐,犹可支也。若待相国入朝而图之,度行程三四月,则松山堕矣,关门岂能独御哉。上待相国厚,言之必听,幸速为计。’宜兴漫应之,殊不致意,及入朝,东师果溃,而九塞之精锐尽矣。都督以语吴骏公,深用追叹”。(70)

明朝援锦大军从松山败遁之后,清军乘胜进围杏山,并掘壕困松山。运红夷大炮环城进攻,还派军往掠塔山、宁远,以堵截明军再次来援之可能。松、锦、塔、杏四城完全陷于清军的重围之中。这是清王朝兴起,自萨尔浒之战以来取得最大的一次胜利,他夺取了锦州,使明朝在关外锦宁地区完全陷于被动地位,摧毁了明王朝的关宁劲旅和边兵,从此明王朝再也无力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武装力量抵御清兵了。九月十三日(丙戌)皇太极因宠妃关雎宫宸妃病危,急忙奔回沈阳。命令诸将加强对锦州、松山、杏山的围困,志在必得。松、杏、锦州之明兵,仍然坚守,期待援兵。明廷命范志完代洪承畴为蓟辽总督,吴三桂在宁远收集散亡,屡次下诏征集各路兵马,但始终没有组成一支援军,又兼当时兵部尚书主张与清议和,对此亦不甚积极。洪承畴在松山困守至崇祯十五年(1642)二月十八日,由于城守副将夏成德约降,城陷被俘。锦州祖大寿得知松山城陷,亦于三月八日出城投降。皇太极命令松山城除总督洪承畴、祖大寿之弟祖大乐以及妇女儿童外,巡抚丘民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以及所存兵卒三千二百余人,悉行诛杀,锦州兵卒约七千余人,除祖大寿及其部下男子妇女小孩四千六百余人外,其余亦全被诛杀,还特别命令,凡在锦州之蒙古人,查出全部处死。(71)皇太极施行了极端野蛮的报复行为。所以松锦之战不仅是明清之间最大的一次战争,前后为时达两年之久,也是历史上一次结局很残酷的战争。

四、洪承畴祖大寿降清之真相

洪承畴与祖大寿分别被送往沈阳,洪承畴最初曾表示出某种不肯投降的态度,被拘锁于沈阳北馆,但是不久即改初衷,投降了清朝。当洪承畴、祖大寿身为明军统帅与清军对垒时,在皇太极以及大多数满洲贵族的心目中,是两个高大的人物,深可敬畏的劲敌。但当他们换另一副肝肠改节而事新主时,却变成一个摇尾乞怜奴颜婢膝的可怜虫。关于洪承畴、祖大寿在沈阳降清一事,各方面有如下记载。

在明朝方面,松山城陷以后,四月十一日吴三桂塘报,说巡抚丘民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与总督洪承畴被俘后皆被杀死,并说洪承畴“每日朝西南叩拜……临砍时只求速死”,明廷认为“松城抚镇义殉可悯,洪承畴节烈弥笃,即着该督镇一再确察”。吴三桂奉命再查,四月十八日塘报确知,曹变蛟、王廷臣、丘民仰因拒绝剃发投降而被杀,“王子叫他剃头,他们说宁可杀了,我们决不肯剃头”,“丘抚院与曹镇杀在法放亲王(豫王多铎)营内,王镇杀在吾金亲王(济尔哈朗)营内,俱是三月十一日杀的,洪督师不曾见着”。(72)所以明廷打算祭洪承畴九坛而作罢。后来洪承畴的家人陈应安上奏说:“家主被执,骂贼不屈,惟向西叩头,称天王圣明,臣力已竭死之,从来就义之正,未有如臣家主也。”(73)即是根据最初的传闻而敷衍的。对崇祯皇帝来说,洪承畴应该殉节,是理所当然的结局,故尔在清兵入关之初,仍有一些人不知洪承畴之降清,但事实并非如此。

据朝鲜世子所闻:

(三月)二十三日,闻松山被执将官及俘获来到,参将至庭,臣则当初内应献城,故定给馆舍,而供帐甚盛,军门洪承畴则延颈承刀,始终不屈,故拘锁北馆,而只给菽水云云。(74)

四月初一日(庚子)张存仁奏称:“臣观洪承畴欣欣自得,侥幸再生,是能审天时达世务,仰慕皇上为天授德之真主。……祖大寿宜斩,是斩其背盟狡诈也。洪承畴既幸得生,必思效用于我国,似不宜久加拘禁,应速令剃发酌加任用。”(75)可知洪承畴于三月二十三日到沈阳至四月初一日可能已经有了某种投降的表示了。

五月五日(癸酉)皇太极在崇政殿召见了洪承畴和祖大寿。洪承畴跪于大清门外请罪说:“臣系明国主帅,率兵十三万……城破被擒,自分应死,蒙皇上矜怜,不杀而恩养之,今令相见,臣自知罪重,不敢遽入,所以先陈罪状,许入与否,候旨定夺。”祖大寿也是如此,跪于大清门外请罪说:“臣之罪与洪承畴不同,臣有数罪宜死,昔困于大凌河,粮尽食人,奄奄待毙,计穷乞降……今又在锦州被围,粮尽困迫,方出归降,理应万死……”(76)

朝鲜世子亦参加了这次召见:“五月初五日辰时,世子及大君往汗家,汗见洪承畴、祖大寿、祖大乐、祖大承、夏承德等,是日洪承畴降,三拜于庭。承畴宿昔已剃头云。初十日状启……皇帝出坐,诸臣列坐于内庭,世子大君亦入。皇帝使加里(即刚林)博氏等告于世子大君曰:‘今者洪祖诸将当为行礼,无乃惊骇耶?’世子措辞以答。俄已引洪祖诸将入内庭,祖将等皆为清服,洪将才为剃头,著毡笠,行三拜九叩礼……帝使博氏问于承畴曰:‘……汝是文士,能知前朝故事耶?’答曰粗知之。又问汝年几何,答曰四十五岁。又问曰:‘朝鲜则赎还被掳人,其亲族之情理,固当如是矣,中原则何不赎还?’答曰朝廷群议皆以为不可赎,故如此云。”(77)这时明清已经开始议和,明议和使即将到达沈阳,皇太极此举,显然是对明朝的一种友好表示。

由上述事实可见,《清史稿·洪承畴传》据昭梿《啸亭杂录》(卷1)说洪承畴被俘以后,科跣谩骂,拒不投降,皇太极曾亲自临视劝降,并“解所御貂裘衣之曰:‘先生得无寒乎?’承畴瞠目视之,叹曰:‘真命世之主也!’乃叩头请降,上大悦,即日赏赉无算。置酒陈百戏,诸将或不悦,曰:‘上何待承畴之重也?’上进诸将曰:‘吾曹栉风沐雨数十年,将欲何为?’诸将曰:‘欲得中原耳。’上笑曰:‘譬如行道,吾等皆瞽,今获一导者,吾安得不乐。’”这显然是昭梿的附会演绎。意在说明他的祖先此时已有统一中原的成算,为了争取洪承畴这样的向导,皇太极本人也不惜屈身劝降,对之解衣推食。事实上洪承畴被俘时,皇太极正值宸妃死后,陷于极大的悲痛之中,甚至废寝忘食而不能自持,而且健康状况也大大恶化,在召见洪承畴、祖大寿之后,命大臣与宴,派人向洪解释说:“朕因关雎宫敏惠恭和元妃之丧未过期,故未服视朝衣冠,躬身赐宴,尔等慎无介意。”在此之先,根本没有可能去见洪承畴进行劝降,而且他对洪承畴身为明帅兵败被俘未能死节的行为,认为并不可取。他面谕洪承畴说:“朕今活尔,尔但念抚育之恩,尽心以事朕,昔阵前所获张春,亦曾养之,彼不能为明死节,又不能效力事朕,一无所成而死,尔慎勿如彼之用心矣。”(78)对于祖大寿亦是如此。“祖大寿所银货杂物,络绎于路,以妻子方在宁远,大寿降,密遣一人,着樵服,贻书于厥妻,使之出来,则其妻责其负国不死,辞意严正,清将等闻之,亦为叹赏云云。”“(五月)十二日衙门制作清人之服,使卢施博氏往给洪承畴,且给汉人十余名,以备其使唤,而洪承畴、祖大寿则使之在其家,不得任意出入。”(79)终皇太极之世,洪承畴和祖大寿均未受到任用,至于说用之作为入据中原的向导,皇太极对此则另有主张,而且他已派兵三次深入内地,这方面并不乏人。张存仁、祖可法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都是日夜盼望清军早日入据中原,他们好率先作为向导。所以把松锦之战说成是明清之间意在进行一次决定胜负的大决战,清朝招降洪承畴也是为了用作入据中原的向导,是不正确的,这是把后来事态的发展和变化加在前面去了。松锦之战对明王朝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但主要是军事上的,因为这时明朝还未陷入绝境,宁远仍在明军手中,吴三桂在那里还能抵挡一阵。次年清军发动的壬午(1642)之役,并未直攻宁远向山海关进发,或直攻北京,仍旧是绕过山海关,从蓟镇边境窜入内地,进行一番掠夺之后又退回去。至少在清朝方面认为此时取中原条件还不成熟,明朝还是一棵大树,目前还倒不了,形势对明朝还有挽救的余地。清朝同意与明议和就是明证。

(1985年9月长春“全国第三次清史学术讨论会”提交论文;后载《清王朝的建立、阶层及其他》,天津人民出版社1994年)

(1)  《明史》列传147,“袁崇焕”,中华书局1974年,6709页。版本下同。

(2)  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1,建州,天启六年正月丁卯,收录于李澍田主编《长白丛书》第四集《先清史料》,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41页。版本下同。

(3)  《满洲实录》卷8。

(4)  王先谦:《东华录》天命四。

(5)  《汉译满文老档拾零》,《故宫周刊》合订本第13册。

(6)  《明熹宗天启实录》卷19。

(7)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17,《先清史料》,419页。

(8)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补遗》卷5,“锦宁战守”,中华书局1972年,1475页。版本下同。

(9)  《清太宗实录》卷3,天聪元年五月癸巳。

(10)  《东华录》天聪四。

(11)   《清太宗实录》卷9,天聪五年七月庚子。

(12)   《清太宗实录》卷47,崇德四年六月戊子。

(13)   《清太宗实录》卷50,崇德五年正月壬申。

(14)  《明清史料》乙编第1本,“兵部题行稿簿”,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86页。版本下同。

(15)  《崇祯长编》卷52。

(16)  《清太宗实录》卷51,崇德五年四月壬戌。

(17)  《清史稿》列传24,“洪承畴”,中华书局1977年,9465页。版本下同。

(18)  孙承泽:《春明梦余录》卷25。

(19)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兵部行‘蓟辽总督洪承畴题’稿”,历史语言研究所1931年刊行,957页。版本下同。

(20)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兵部行‘辽东巡抚方一藻题’稿”,969页。

(21)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兵部题蓟辽总督洪承畴题本”,944页。

(22)  《崇祯十三年辽东战守明档选(上)》:3,“兵部为塘报发兵赴杏山进剿日期事题行稿”,11,“兵部为辽督洪承畴题督兵出关日期事题行稿”,《历史档案》1985年第1期。

(23)  《沈阳状启》,庚辰年仁祖十八年五月二十六日,辽宁大学历史系1983年印本,185页。版本下同。

(24)  《明清史料》甲编第1本,“蓟辽总督洪承畴题本”,24页。

(25)  《东华录》崇德五。

(26)  《崇祯十三年辽东战守明档选(上)》:6,“兵部为辽东战守调遣兵马转运米豆题稿”,5,“兵部为团练总兵官吴三桂题战守大略事行稿”,《历史档案》1985年1期。

(27)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蓟辽总督洪承畴题本”,989页。

(28)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蓟辽总督洪承畴题本”,989页。

(29)  《明清史料》甲编第10本,“蓟辽总督洪承踌题本”,989页。

(30)  《清太宗实录》卷52,崇德五年九月辛卯。

(31)  《清太宗实录》卷53,崇德五年十二月辛未。

(32)  《清太宗实录》卷55,崇德六年三月壬寅。

(33)  《明清史料》辛编第6本,“户部咨兵部文”,575页。

(34)  《明清史料》丁编第7本,“兵部题行兵科抄出宣大总督张福臻奏残稿”,655页。

(35)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兵部题‘本部提塘张文煌禀’稿”,304页。

(36)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蓟辽总督洪承畴揭帖”,310页。

(37)  《清太宗实录》卷55,崇德六年五月丁丑。

(38)  《清太宗实录》卷56,崇德六年七月乙酉。

(39)  《清史稿》列传20,“伊尔登”,9377页。

(40)  《明史纪事本末·补遗》卷5,“锦宁战守”,1481页。

(41)  谈迁:《国榷》卷97,中华书局1958年,5898页。

(42)  《清太宗实录》卷52,崇德五年六月戊辰。

(43)  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57,中华书局1980年,3680页。

(44)  《国榷》卷97,5901页。

(45)  《清太宗实录》卷56,崇德六年七月癸巳。

(46)  《国榷》卷97,5899页。

(47)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397页,“兵科抄出南京山西道御史米寿图题本”。

(48)  关于洪承畴援辽之师,清方记载为“兵十三万,马四万”(《明史》列传160“曹变蛟”),明方记载为十万,谈迁《国榷》(卷97,5904页)云“十万之众,覆没殆尽”,“噫!决十万之众一战,惟杨镐与洪氏”,似应为十万余。

(49)  《清太宗实录》卷56,崇德六年七月丁酉。

(50)  《国榷》卷97,5901—5902页。《明史纪事本末·补遗》卷5,“锦宁战守”。《明史》列传160,“金国凤传附杨国柱”。

(51)  《明清史料》乙编第四本327页,“兵部题行‘宁前道石凤台塘报’稿”。

(52)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丁巳。

(53)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丁巳。

(54)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壬戌。

(55)  《沈馆录》卷3,辛巳。九月。《辽海丛书》本。

(56)  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57,3685页。

(57)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壬戌。

(58)   《国榷》卷97,5903页。

(59)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甲子。

(60)  《崇祯实录》卷14。《国榷》卷97,5904页。《明史纪事本末·补遗》卷5,“锦宁战守”,1483页。

(61)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兵部题行‘宁前道石凤台塘根’稿”,327页。

(62)  《明清史料》丁编第7本,“兵部抄出山东按察司签事姚恭题本”,675页。

(63)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己巳。

(64)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宁前道石凤台塘报”,331页。

(65)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兵部题行‘宁前道石凤台塘报’稿”,327页。

(66)  《清太宗实录》卷57,崇德六年八月壬申。

(67)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兵部行‘御前发下辽东巡抚叶廷桂题’稿”,338页。

(68)  《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上编,卷57,3686页。

(69)  《沈馆录》卷3,辛巳,九月。

(70)  谈迁:《枣林杂俎·和集》。

(71)   《清太宗实录》卷59,崇德七年三月癸酉、己卯。

(72)  《明清史料》乙编第4本,“兵部行‘确察洪承畴等殉节塘报互异’稿”,398页。

(73)  《国榷》卷98,5929页。

(74)  《沈馆录》卷3,壬午三月。

(75)  《清太宗实录》卷60,崇德七年四月庚子朔。

(76)  《清太宗实录》卷60,崇德七年五月癸酉。

(77)  《沈馆录》卷3,壬午,五月。

(78)  《东华录》崇德七。

(79)  《沈馆录》卷3,壬午四月、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