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题

季平安当然知道,封建朝代的年月里,人们对宇宙星空缺乏了解,所以会将天象变化,乃至于地震水灾,与人的举动联系起来,所谓的“天人感应”学说便是如此。

但这是个仙侠世界……身为“星官”途径的开创者,季平安自认整片大陆没有人比他更懂星象。

按照时间线,最近一次星辰归位在四百年前,同年,九州大陆的灵素开始衰退,进入了低谷期。

人们并不意外。

因为灵素的涨跌如潮水,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也导致近几百年大陆新晋的神藏强者减少,各大宗派偃旗息鼓,很少发起争端。

再往前的一次,是约七百年前的天材地宝井喷。

一千年前,大西州与东海妖族中批量诞生强者,吞吐日月精华化形的时期就是这段。

一千五百年前,北方蛮族从蒙昧状态崛起。

一千九百年前,原本孱弱的人族如同气运加身,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变得强大,道尊,佛主都是这一时期的人物。

再往前,还有时间点并不准确的“大地动”时期,山河改道为常态。

继续追溯,则是神话传说中的日月混乱纪元。

而每一次变化,都对应着一次星辰的“归位”。

“这绝不是巧合。”季平安脸色凝重,“古老年代里人们观测星辰运行规律,预言凶吉,也许并非愚昧。”

这个世界似乎存在某种……他未探明的真相。

“根据我当年的推算,今年夏末初秋,星辰将时隔四百年再次归位,届时会发生何种变化?其中是否隐藏着我‘穿越’而来的真相?”

季平安想弄个明白。

但星辰轨迹变化太过复杂,身旁没有超级计算机辅助,他只能用大脑处理庞大的数据。

当年他只计算出大概时间,但不确定是哪一日,所以他今天重返藏书阁,目的就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重启昔年未完成的计算。

找到精准的时间点。

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季平安将手中卷宗放回,而后步行来到了最外层的书架,这里摆放着近十年的星象记录。

是他未曾看过的。

没有浪费时间,他随手取出一份卷宗,坐在桌旁翻看起来,速度极快,几乎每一页只扫一眼,“太阴”的力量赋予了他强大的记忆力。

夜色静谧,一时间寂静的楼阁中只剩下翻动纸页的声响。

就在季平安翻开又一份卷宗时,突然顿住,只见纸张间竟夹着一张折起的纸,似乎是作为书签使用。

是谁留下的?

季平安好奇地展开,惊讶发现纸上竟是一道关于星象学的题目,这道题不算难,但切入角度很有意思。

留下纸条的人,似是未能想明白,故而将心中困扰写下。

……

……

“简司辰,您这是往哪里去?”

钦天监,一处街角,提着灯笼的巡逻队停步,朝着迎面走来的青年行礼。

脸上带着尊敬。

穿着青色袍服,略显清瘦的简庄温和笑道:“去藏书楼,温习功课。”

一名典钟钦佩道:“不愧是天榜排名前十的天才,这般刻苦。”

天榜是司辰们每月考核的榜单,普通监生们的榜为“地榜”。

简庄作为“老生”,早已踏入破九境界,成绩极好,是钦天监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地位与一般司历等同。

之所以仍是“司辰”,只因若成为司历,须分出许多时间处理公务,会影响修行。

简庄笑笑,告别一行人,缓步来到藏书楼下,出示手令后得以踏上楼梯,朝最上层走去。

“星官”体系力量源于星辰,故而想要提升修为,除了苦修之外,对星相理解越深,与七曜的共鸣就越强。

所以,虽为修行者,但平日里天文学的课业却未曾落下,甚至更为重要。

可以粗暴地下个论断:

一名强大的星官,在天文星象学问上绝对同样优秀。

但一名学问做得好的星官,却未必拥有与之匹配的修为。

简庄最近很苦恼,因为他的师父布置给他一道题目,极为艰深玄奥,他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有突破,除开吃饭睡觉,以及日常的修行,空余的时间全扑在藏书楼中。

试图通过翻阅资料书籍,结合真实的星象记录,破解题目。

“这根本不是我这个境界能解开的题。”简庄沮丧地想着,既觉苦恼,又深感星象学问深奥神秘。

自己只初窥门径,便觉艰难,那一手开创了星官途径的国师又该是何等智慧?

摇摇头,简庄拎着提灯来到六层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推开房门。

楼阁中一片安静,没有其余人在。

简庄并不意外,有权限踏入这层的本就不多,何况是夜晚。

他放下提灯,照例走到熟悉的座位,从浩如烟海的书架上拿出了上次没看完的卷宗,并循着留下的“书签”,翻到了对应的位置。

那张纸条上还写着自己的问题——这是他的个人习惯。

为了迅速进入状态,避免遗忘,他每次结束研读,都会将当前最苦恼的问题写在纸上,夹在书里。

这样下次翻看看一眼,就能接上思绪,继续思考。

这次也不例外,简庄习惯地展开了纸条,目光落在自己所写的文字上,然后他愣了下,发现在纸条空白处,多了几行陌生的字迹。

是谁留下的?有人同样查阅了这份卷宗?

简庄略感诧异,怀着好奇阅读起来,然后他的手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紧,整个人如遭棒喝。

这位天榜前十的年轻天才,脑海中如有雷霆炸响,死死盯着那几行文字,魔怔一般开始自言自语:

“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

他站起身,捧着纸条反复踱步,然后疯了般奔到一旁拿来笔墨纸砚,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写写画画,进行计算,墨汁沾染上衣袖也不顾。

良久,当他写满了白纸,整个人如同抽干了力气一般栽倒在椅子里,失声狂笑:

“哈哈哈,解开了,原来竟是这般简单……”

困扰他月余的难题,竟被那纸条上的三言两语点破关键,令他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