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范茹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像给男人起的名字,他说他改过名。范茹说他家的族谱上要求范字,范“培”字。然后范茹的父亲又找人帮忙看了范茹的生辰八字最后选了个茹字。
范茹出生以后,范茹父亲经商就一直在赔钱,后来他父亲觉得是范茹的名字起的不好,于是就把中间的培字去掉了。但是这种做法当然没什么用,范茹改名之后没多久,范茹父亲的公司彻底关门,甚至范茹父亲也因为生意上接连失败,郁郁寡欢,积怨成疾,很早就生病去世了,那年范茹才仅仅7岁,范茹母亲一个人边还范茹父亲欠下的债边把范茹养大。
范茹的口头禅是“我妈说过”,他甚至自嘲着说:“对,我就是妈宝男,但是我没有办法啊,我本来就是我妈的宝啊,她一个人那么辛苦把我养大,我肯定要听她的话让他开心,姜婕也知道的。”范茹口中的姜婕是他的老婆,是自助会里出事时间最晚的一个受害者,所以范茹一个大男人那天在自助会交流时号啕大哭也没有引起太多的不解,毕竟自助会里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刚刚发生时的那份伤恸,尤其作为画圈的人就更加不会不理解,而我居然是名单里唯一一个没画圈,但是后来又被“画上圈”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快就答应了范茹的请求。
跟范茹一起跟踪李文兵的起初,我还有些忐忑,心跳的很快,范茹甚至看出了我的紧张,作为“过来人”的范茹还安慰我让我平常心一点,但是这怎么平常的了呢,整天鬼鬼祟祟的跟踪别人,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不过我老婆去世已经一百多天了,我又失业了大半年了,此刻的我的确也不正常。
说实在的,第一次这样跟踪人,完全不知道该跟踪的内容是什么,喜欢看悬疑推理小说的范茹倒是给出了方向:“既然现在这些案件被怀疑是连环杀人案,那如果这个李文兵是凶手的话,他就一定会继续作案。”我听到这话时将信将疑地看着范茹,随后问:“那他下一次作案的时间会隔多久?”“不知道。”范茹这次回答得倒是很干脆,我显然不接受这份干脆:“不知道我们在这蹲什么呢?万一他从此金盆洗手了呢?”
“对,我也担心,所以今天我们要冒个险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和范茹又把车停在了李文兵的小区门外,范茹坐在驾驶位,我坐在副驾驶。范茹探身从后座上拿起了两件衣服,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某外卖公司的制服,范茹又从后座的另一边拿起两盒盒饭,递给我了一盒。范茹随后冲着街边的外卖公司同品牌的一排共享电动车指了指:“我一会先过去,骑车到小区门口,然后走路进去,咱俩都看到了,这个小区不让送外卖的骑电瓶车进,但是送餐的可以步行进去。你等我进去几分钟后再骑车过来,也走进去,如果是走路到小区门口就太不像外卖员了。”
“等一下!我们进去干嘛?”我一脸懵地看着范茹。
“李文兵这个人很没公德心,他有一天在路边撕掉了一个包裹,然后随手乱丢垃圾。”
“啊?他乱丢垃圾?然后呢?你要举报警察抓他乱丢垃圾还是怎样?”
范茹手里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包裹的黑色外包装,然后他把外包装展开,能看到一张包裹粘贴单在上面,我恍然大悟。
“嘿嘿,是的!我知道了他的详细住址。看这个门牌号,应该是这个小区里有别墅区,他住在这栋别墅里。”
“我们知道他的地址了,然后假装送外卖的混进去,再然后呢?”
范茹又举起两个小盒子:“这个东西不限距离,自动录音,有声音才录,没声音就不录,30天待机时长,还有降噪功能。”
“所以用不用我拿手机给你开个直播?你再带个货?”
“这本来就是在直播间抢的。”
“所以你要用这东西干嘛……”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想要窃听吧?”
范茹点点头:“这是最好的搜集证据的方法!我也想过装摄像头,但是那个方式更冒险,而且有摄像头功能的一般收音效果都不好,录音才是最有用的证据。”
“这个难道就不冒险了吗?我们要怎么把这东西放到他家里?而且这个小盒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把其中一个盒子拿过来查看,然后我发现小盒子的一面居然有一个已经粘在一起的魔术贴,魔术贴的背面则有未撕开的强力双面胶。
“嘻嘻,怎么样?我自己DIY的固定装置,是不是非常给力?茶几下,床底,随便什么位置都可以贴。”
“茶几下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吧。”
“哎呀,我就是打个比方。”范茹边说话边已经把某外卖公司的制服穿好,随即就要下车。
“范茹,你等一下,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太靠谱。”我的心脏已经开始狂跳不止,我第一反应就是拦住范茹。
“什么靠谱不靠谱的,我跟你说,别墅很容易进去的,我就是看到这个地址知道他住的是别墅之后才想出这个办法的,如果是普通的楼房反倒不好进去。”
范茹说完又想开车门下车,我用力扯住了他说:“不是好不好进去的问题,你看这个小区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咱俩一会到他别墅了要怎么办?翻墙吗?”
“哦,对了。”范茹递给我一个口罩和一顶帽子,“把口罩带上,我这卫衣也有帽子,我进去以后会把帽子带上,有这些东西遮住脸很不好辨认的,再说了,咱俩又不干什么坏事,你自己做过物业的你应该知道这些摄像头一般都是摆设,没有谁会盯着看的。”范茹再次要下车,我的手依然死死拽着他的衣服。
“什么摆设,怎么可能是摆设,都是要看的,有人实时看着的。”
“大哥,你上次喝茶聊天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哎呀,就算你不去我自己也要去,你放手。”范茹尝试挣脱我下车,拉扯中,一张纸片从范茹的衬衫胸口口袋里掉了出来。
我捡起纸片想要递给范茹,但随后我感觉到心脏空了一下。当我把那张纸拿在手里时我才发现材质上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比较厚的铜版纸,而纸张上的内容第一眼看过去很难分辨出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久久愣在原地,拽着范茹的手早已放开,而范茹则慢慢地伸手过来,把我另一只手里的图片接过去,然后用手反复摩挲着图片。
“几个月了……那个时候……”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但还是问了出来,他好像也听明白了。
“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
我很确信,范茹的眼角又泛起了泪光,他把图片放在嘴巴前亲吻了一下才放回上衣口袋。
而那张图片的内容是一个彩超体检的截图。
“小羽出事的时候,怀孕快三个月了,虽然彩超还看不太清脸,但是你知道吗……我看到了,我能看到孩子的长相,像妈妈……”范茹的声音变得颤抖。
我把某外卖公司的制服穿在了身上,把帽子也扣在了头上,我说:“你去吧,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