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水儿看出钟林心中打退堂鼓,连忙起身跑到钟林椅侧,劝道:“可是,第三名就是佳男了。佳男已经重回融合境了。”邹水儿见钟林看向她的目光又转为狐疑,急得又哭了出来,“老爷,您不信我可以。可佳男是多么乖巧孝顺的孩子呀,您还能不信他吗?上次是我不好,我太着急拔苗助长,是我逼他的。佳男本来资质就不错,原先势头挺好的,若不是时间太紧也没有必要如此的。您可以去问姐姐,水儿绝无说谎。”
钟林素来极其重视疼爱钟佳男这个孙子,听了这番话也有些心软。可是……“第三名又如何,名额只有一个。”
与其让钟炎家的小子夺了名额,还不如稳当点,直接把名额给钟挽灵,也不必冒险打破老太君的承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佳男临场发挥比较好呢?反正正常选拔第一位的还是晚兰,对她也无损嘛!可若直接选定晚兰,佳男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对佳男公平吗!?”邹水儿在椅子边跪下,抓着钟林的手苦苦哀求,一面拼命朝站在一边的淼氏使眼色,“老爷,我求求您,您就给佳男一个机会吧!哪怕落选,曾经努力过,我们也算是为他尽过力了。可现在这样,对得起佳男对您满满的敬爱和孝心吗?”
淼氏这会总算是回过味了,也跪了下来,恳求道:“老爷您不能亏待佳男呐!他可是您的长孙!而且,这么一说,其实这不是双保险吗?您就给佳男一个机会吧!成与不成全看天命。”
钟林心中亦很动摇。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爱孙能够获得这个机会。
钟林沉默地挣扎了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行了,都起来吧。我会去跟长老们沟通。这件事太大了,我一个人决定不了。”
淼氏连忙站起来,欣喜地去扶自己的丈夫。
邹水儿起身目送着钟林夫妇走入内堂,脸上才露出无比狡黠的媚笑。
这件事,只要到了长老会,那就是在她的掌心了。
当晚,钟府海棠苑。
海棠苑在钟府的东南边,原本是处雅苑,是钟氏宗亲的居所之一。旁边就是钟府专门请人修的私塾学堂,有不少受邀的文人雅士住在那块,周围营建得很是风雅,本该正好应合了“海棠”之名。奈何屋主并不是个雅人。当然他自己倒是觉得自己挺风雅的,处处都要显摆自己中过秀才的事迹。
这个人就是玄星阁之首钟实。
这两年,钟实发迹了。几乎整个佬仙门,钟府上城下城,上至宗亲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了,甚至有些消息灵通常年在外的人也知道。原因很简单,海棠苑这两年一直在大兴土木,拆了旧房修高楼,推了旧墙拓新墙。那崭新的雕梁画栋碧瓦雪墙,无不向所有看得见它们的人吐露两个字——“有钱”。
海棠苑的钱当然不是白来了。钟实在玄星阁呆了一辈子,花甲之年终于熬死了仙魔大战留下的老弱夫子,好不容易当上了首席。可佬仙门本就以占卜出名,尤其是老太君执掌的这些年,对卜梦阁的重视和倚重远胜玄星阁。玄星阁主要的任务不过是指导佬仙门的弟子通用术法和灵修,跟钟府中的私塾学馆区别不大,这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海棠苑得以海棠风雅之姿保存了十几年,直到最近两年才逐渐沦落成了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钟实的钱哪里来,佬仙门里稍微有些耳目头脑之人都是心知肚明。邹家那三个妖女中有两个都与钟实父子走得颇近。一般人对远近闻名的妖女敬而远之,可钟实父子可不觉得自己是寻常人。
此时,邹家的主楼少见的没有舞乐之声,整个主楼诡异地一个仆役都没有。钟实也罕见地呆在书房,他的对面坐着一名美艳富态的妇人,正是邹水儿。
邹水儿娇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全都如子厚叔父预料。”
钟实佝偻的身影走到邹水儿身边。“哦?木声那小子同意用常规选拔挑选?”
“是的。”邹水儿嫣然一笑,“他应该明天就会召集你们开长老会了。这一开长老会,还不在我们掌控之内吗?”
钟实也笑了,问:“他没有怀疑吧?”
邹水儿摇摇头,道:“没有。多亏了子厚叔父的指点,真是顺风顺水。现在就看后面了,长老会那边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怎么会有问题呢?”小老头冷笑道,“老婆娘一下巴拉走两个名额的事,各家都有怨言。尤其是玄天遴选,那可是十年一次的机会,现在这叫众望所归!”
邹水儿松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水儿先谢过叔父大恩。”
钟实却出言劝道:“水儿妹妹切莫大意,重新选拔只是第一步。佳男之前出了事,这次必然会多药物排查。那个药是断然不能再用了。你还是叫贤侄早些把药给停了,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邹水儿却一派轻松,道:“这不用担心,玄真教的左护法已经帮佳男看过,还亲自帮他推背舒经,纵使是上清宗的宗师来了也未必能看出门道。”
钟实不得不佩服。“妹妹真是好手腕。”
玄真教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仙门,那可是与上清宗一样名列仙盟十大宗门的大仙门。因为玄真教宗门地处西南滇洲,直面魔谷裂口,仙法诡谲,还擅使奇毒也通医理,是十大宗之中最为神秘的一派。此前,钟实交给钟淑娟的药方,实际上并不是钟实找到的。那药方正是出自玄真教,是邹水儿托钟实找个借口转交给钟淑娟的。那药方诡谲非常,其中酒龙爪一味更是多有奇效。这派的本事可见一斑。
“妹妹何不顺势让贤侄拜入玄真教?有左护法扶持,贤侄必然平步青云。”
邹水儿摸着发髻上常常垂下的水晶步摇,百无聊赖地说道:“修仙有什么好,哪有金银珠宝权势财富来得真。若不是佬仙门一心想要上清宗的术法,能否取得上清宗的名额直接关系着家族地位,我哪需要这般费劲。”
钟实笑道:“还是妹妹想得通透。”
邹水儿欣然,笑盈盈道,“那也得多亏子厚叔父仗义相助。将来佳男做了家主,定然不会亏待叔父。我保证,到时候玄星阁便是整个佬仙门当中地位最崇高的。”
“那便先谢谢妹妹了。”钟实捋着山羊胡须,对这个话很是满意,可他仍有顾虑:“不过妹妹不可大意。正常选拔,我这里自是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让贤侄拔得头筹。可整个佬仙门主要倚重的还是卜梦阁的排行。钟澄那小子又滑又奸,软硬不吃,怕很难拉拢。他手下也多是些死脑筋。这事若要成,不能从卜梦阁下手。”
说到这,钟实的目光变得险恶起来。“得想个办法除了钟挽灵和钟杰善。嗯……”他捏着山羊胡寻思了片刻,“钟挽灵最近病得很重,也不知是真是假。钟淑娟不是善茬,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实在太难……不过看那小妮子病成那个模样,就连小医仙都束手无策,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问题可能还在钟杰善身上,其他都好解决。”
邹水儿却咯咯地娇笑起来。“叔父真是为水儿和佳男殚精竭虑,水儿感激不尽。不过叔父无需行此险招,你只需要在长老会上鼓动其他人通过更改选拔模式,其余交给水儿就行了。我自有妙计。”说着一双丰腴的玉臂妖娆地环上了钟实干瘪枯瘦却贪婪的身体。
殚精竭虑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钟挽灵卧病期间,最担心心疼钟挽灵的还属钟挽灵的亲娘钟淑娟。钟挽灵这一病将近两个月,钟淑娟就在病床前折腾了近两个月。
小医仙钟淑娟其人,虽然有铁娘子的名声,平时做事也颇为强势霸道,但为人却是一个极重情之人,于她最重之事便是骨肉亲情。钟挽灵虽然与她多有矛盾,说穿了,不过是对事的见解不同,并非对人,钟挽灵终究还是她钟淑娟的亲生骨肉。且钟挽灵自小离家,母女遥遥相隔两地,说钟淑娟不想不愧,那是不可能的。如今,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病倒,一点点消瘦,虚弱得连地都下不了,钟淑娟更是心疼不已。
这一晃就过去了七七四十九天,这天已是老太君的断七。这四十九天里,佬仙门暗潮汹涌风云变色,却影响不了闭门谢客的玉兰居。钟淑娟更是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女儿身上。
“娘,今天就不扎针了吧……”钟挽灵气虚地劝道,“您一会还要上山给太奶奶做‘断七’……咳咳咳……不碍事的……咳咳……”
钟淑娟将盛着药粥的碗塞进钟挽灵手里,一手捂着她冰凉的手,一手为她按摩背部顺气,少见地柔声细语:“不要紧,娘不去也没关系,你爹会处理的,给你治病要紧。”
钟挽灵不再多言,暗自苦笑。她似乎只有每每在病弱的时候才会看见她的母亲柔若春风的模样。也许她年幼多病,只是因为她想多看看母亲的柔情作的怪。
钟挽灵这般想着,一边喝着药粥。
其实她的母亲原先一点不会家务,更不会做饭,做什么都跟中药似的难吃得要命,居然难吃到让她那个满嘴“君子远庖厨”酸书生父亲下了厨。后来有了她,而她又常常生病,一生起病来就什么也不吃,就连平时喜欢爹爹做的小笼包也不吃。迫于无奈,钟淑娟这才研究起了厨艺,专门开发一些将药物和食材融合的食谱,换着法地想法子让不肯吃东西的小女儿吃下去。渐渐的,母亲厨艺竟远胜过她父亲了。而每每只要钟挽灵生病,她的母亲就会亲自下厨。
钟挽灵边想边吃,居然就这么吃完了一碗。
钟淑娟很是高兴,兴匆匆地问:“够不够?下面还有,娘再去给你盛一点吧。”
面对着钟淑娟欣喜的神情,钟挽灵一时也不知该拒绝还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