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碧莲见弟子都走了,才开口道:“师兄为何要这么做?巫山中不是有神女寨吗?那些人要逃肯定也会去神女寨,就算是荆州兵,不知道神女寨,也不会南下南蛮,而是四散逃窜,或者逃回荆州吧。”
“没入巫山的荆州军已经全部被抓了。”卓岩松漫不经心地说道,完罢,抿了一口酒,这乡下酿的酒实在谈不上好。
“那……”
“那种连神女寨都不知道的荆州兵就算被抓了也无关痛痒,关键是知道神女寨的那部分人,”卓岩松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声音带上了一丝霜寒,“决不能留。”
马碧莲却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问了出来:“那师兄为什么不阻止上清宗的人攻打神女寨?或者主动请缨,由我们先一步攻入神女寨,就像巫山镇下那样,将关键人物灭口或者放走不就好了?”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卓岩松瞟了一眼马碧莲。
“不是!”马碧莲连忙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退一步求其次,搜渡口及逃亡渡口的路,实在有点浪费时间。知道神女寨的,肯定会逃往神女寨,又怎么会跑到更远的西岭。况且,万一神女寨被上清宗攻破,那地方虽是玄真教的地盘,但也……也是那个女人的老家啊。师兄你到现在还把那女人带在身边,她迟早会把祸水引到你身上的!而且,她也没少做!师兄,你别再被她迷惑了,她就是祸害!不能留!”
卓岩松目光一凛,马碧莲连忙收声。他站起身,信步走到马碧莲身边,温和笑道:“师妹为我烦忧,为兄很是高兴,但师妹也不必这么忌讳莺儿。”
“可是,她……”
“我知道她包藏祸心,我也知道她做得那些事,我得谢谢师妹你,一直为我操烦。但她就这点本事,翻不出什么风浪。师妹就放宽心吧。倒是神女寨,”卓岩松冷笑一声,“武天节、钟挽灵,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马碧莲不甘地咬着下唇,她心知卓岩松是要继续维护那女子的。
卓岩松轻佻地喟叹了一声,捧起她的脸,轻轻抚上咬紧的唇,将唇上的血温柔拭去,亲昵地劝道:“你看你,赌气伤着的还不是你自己?你这样,为兄可是会心疼的。你啊,何必与她较真。她不过是个替代品,哪里比得上师妹你呢?”
马碧莲脸颊微红,神色有些恍惚,怯怯地问:“师兄,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卓岩松捧着马碧莲的脸,深情款款地说,“师妹生得俊俏,又不似其他女人空有皮相,天资不凡且有能力,又这般爱我助我,对我深情远胜他人,是我不可或缺之人,岂是他人能比?即便是真品在,那也不过是一件稀罕的藏品,怎可与师妹你相提并论,更何况莺儿不过是个赝品。”
马碧莲心神荡漾,陶醉地靠着卓岩松,小鸟依人却又有那么点不甘地撒娇:“那师兄为何还要带着她?她做得那些事,可真该死啊!若不是师兄你心软怜她……哼,就现在还带着她呢。你说我怎么不吃味嘛。”
卓岩松任由马碧莲靠着他的胸膛,抚摸着她的长发,指尖时不时穿过秀发刮蹭着她的后颈,逗得马碧莲娇笑连连。
“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莺儿身份特殊,况且她手上还有我要的东西。”
马碧莲不满地在卓岩松胸膛拍了一巴掌,娇嗔道:“她哪有什么特殊的,我看你就是舍不得。”可话没说完,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卓岩松将她的手按在怀里,一双狐狸眼此时却冒着比狼眼还邪性的寒光,他的声音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可他的眼里却是一片霜寒。
“师妹,好姑娘可别太任性啊。”
卓岩松似乎在罗家村还有别的打算,安抚了马碧莲后他就随弟子出去了。心知卓岩松一时半会回不来,马碧莲的心思就动了。她可不是那些喝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不会被卓岩松这么一吓就吓住了。既然她的好师兄下不了手,那就由她来动手。黄雀楼被卓岩松给包了,除了必要的几个伙计留在后厨,其余都让他们暂时回了家,这正方便了她行事。
“呦,怎么着,狐狸精还学着人打坐修仙呢?得了吧,就你这样,再修个千年也成不了仙女。”马碧莲奚落道。
可那女子只是低眉顺目地端坐在房中既无回应也无动作,像一尊好看的泥塑。
马碧莲愈发生气。起先,她只派了自己的亲随弟子,让他假装无意地透给这女人楼中无人把守的消息,引诱其往后门逃跑。她料想这女人必然会跑,就像几日前这贱人趁上清狗搅局千金宴时做的一样。只要这女人一跑,她就有充分理由将其杀了,她那好师兄也没理由怪罪于她。可一个时辰过去了,弟子回报这女人竟毫无动静,她才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哪知这女人不仅当真不为所动,竟是理都不理她,全当她是空气。她活了几十岁还没人敢这么对她,更何况是这个下流又卑鄙的贱婢。
火气一上头,马碧莲伸手要拽女子的头发。
女子身法飘忽,一个扭身躲了过去,垂着眼不卑不亢道:“马姑娘,请自重。”
自重?马碧莲气得牙痒,她就该让这贱婢受诅咒疼死,或者当场将其杀了。都怪侯铁心妇人之仁,非要她将人全须全尾带过来,不然也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马碧莲咬了咬牙,忍了,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看你头发乱了,想帮你理理,真不识好歹。罢了,你跟我来,师兄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女子不疑有他。马碧莲带人下了楼去,又摈退了左右,带着女子七弯八拐穿过后堂。
此处原是酒楼后厨的走道,两侧是柴房禽舍,棚屋建得很近,遮蔽了本就因巫山雾气而显得昏暗的天光,又是运送米水菜肉的通路,地上很脏,掉落的菜叶和多的鸡鸭饲料被车辙碾碎成了泥,浅浅地铺在这条压实的狭窄走道上,散发着混合鸡鸭骚和腐烂气的臭味。走道的尽头是一扇勉强算得上严实的木板门,此时正虚掩着,透出一些门外的绿意。
马碧莲用灵力稍作查探,确定四下无人,才指着虚掩的后门,道:“你从这门出去,沿着路一直走,师兄就在村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