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药正想反驳,营帐后又跑出一人。于庚泽瞅着僵持不下的两人也急了,忙道:“师妹你在做什么,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她是卓岩松的爱妾,你将人带回去,你让师父怎么做!?”
“可是……”
“别可是了。”于庚泽拉起白药,拽开白药抓着女子的手,劝:“赶紧将东西给她就好。那些人已经察觉不对,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有嘈杂的人声由远至近。
白药不甘地看了一眼女子,咬了咬唇,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塞入女子怀中,疾道:“这是我调的药,内服可治内伤,外敷可消肿止血。效果很好的,你一定要用啊!我还会再来!”说完,跟着于庚泽匆匆越过营帐,快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女子握着白药塞给她的瓷瓶,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夜色微凉,小小的瓷瓶上还带着那小医仙灼热的温度。平静的池中不知为何荡起了一圈涟漪,将满池月色搅成了片片银光。
巫山的夜远比山下黑暗得多。月光几乎照不到林间,柔和的光辉在树冠就被浓密的枝叶遮蔽了大半,即便在稍稀疏的地方,也会被浓重的雾气所吞噬。
昨日夜里,那杀神突然降临,杀了荆州牧程释尹,重伤秘滇王大祭司,荆州军四散溃逃,大量军兵逃入巫山之中,至今已一日一夜。
但这些人并没有跑多远。他们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动静太大,生怕动静大了,会被山外集结的竹山营发现。所以,白天他们几乎不敢移动,只战战兢兢地蛰伏在山林之中,等到天黑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在山间摸索移动。他们也不敢点火,生怕火光会引起山下人的注意,毕竟比起山间野兽,那杀神和追兵要可怕得多。
那南蛮老头已经半死不活,像个真正的垂垂老者一般,喘息着,咬牙切齿地望着东边山下。“可恶的卓岩松,可恶的汉人……他以为他这算放过我吗……他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嘛!”老头愤恨地扒下了一块树皮,嘴唇咬出了鲜血,“不能饶恕!决不能!……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出去……卓岩松,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们还剩下多少弟兄?”老头问身边扶着他的亲兵。
这些士兵有些是跟着老头一起来的南蛮兵,有些则是荆州兵,但现在他们已没什么区别了。主帅被杀,被困黑暗迷雾之中彷徨挣扎,他们早已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连生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剩下二三十人……”亲兵轻声回答。
老头看了看身后或靠着树或坐在地上颓然疲惫的军士们,心中盘算又盘算。就这些人,别说给他融了做使鬼,让他跟卓岩松再争高下,就是竹山营来了,也难挡片刻。
“罢了,应该很快就到神女寨了。”老头叹了一声,“都起来,快一些。到了神女寨就好,只要纳贺婆萨在,即便是卓岩松也无可奈何。”
亲兵连忙踢了一脚颓坐在地上的士兵,用蹩脚的汉话低声吆喝:“快点,起来,都起来!出发了!”
这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士兵又动了起来,抓着树干荆草,踩着覆盖着落叶的湿泥,在黑暗又陡峭的林地中前行。说是行,不如说半爬半攀更合适,看不见前路,每走一步就跌一步,前进一步又滑退半步,可以攀附的只有带刺的荆草和粗糙的树干,湿滑的泥土之中尖石毒虫无处不在,这简直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他们就像是徘徊在深渊地狱中的活尸,痛苦而没有希望。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并不是这黑暗地狱中唯一的怨鬼——正有无数双漆黑的眼睛俯视着他们,将所有徒劳的挣扎尽收眼底。
忽然,一声微弱却凄厉的惨叫从远处迷雾中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五六七八声,惨叫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近!
林间之人无不心中大骇,连滚带爬地抱作一团,谁也不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落单。
一瞬间,林间又恢复了死寂。
是的,死寂。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间除了他们自己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音。
但,好在,没有其他东西靠近的响动。
一名士兵咽了口口水,瞧见自己左侧的同袍正小心翼翼地拨开迷雾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四目相接的一瞬,两人都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下一秒,对面的人脸上表情一僵,欣喜之情冻住了。紧接着一声尖锐而短促的悲鸣,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道像后拽住,倒着飞入了迷雾中。
“啊!”那士兵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就在那一瞬,他觉得脖子一紧,有一道冰冷黏稠的东西迅速勒住了他的脖子,掐断了他的叫声。紧接着一股强劲到可怕的力量拽着他的脖子向前飞了出去,他的身体撞在树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脊椎断裂的脆响,几乎是一瞬间就要了他的性命。
那老头和他周围的南蛮亲兵也都被此情此景吓疯了,互相拉扯着拼了命地向反方向狂奔。
还没跑两步,他们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月光穿过雾气,柔光透出白雾,那黑色的剪影看起来像个女人——一个身材曼妙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
可下一秒,那女子的影子突然扭曲了,黑影骤然变大,伸出数条细长尖锐如长矛一般的触手,瞬间贯穿了南蛮老头和他的亲兵们!
天刚破晓,金色的晨光穿透乡野之上的薄雾。拔营的号角悠长嘹亮,一支看似由江湖客组成的队伍率先向着巫山进发。
“师妹,你冷静点!你为师父和宋濂想想啊,你会让他们很难做的!”于庚泽苦口婆心地劝。
白药却仍是意难平:“不!师父一定会理解的,她一定也会支持我救人的。”
两人拉拉扯扯进了靠近主帐的上清宗侧帐,白药见着孙兆阳、魏萌、赵延炎三人就问:“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