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血池幽伶(7)【巫寨案】

这些花非常奇异,草叶茎秆皆是如血的红色,花叶如带,又长又宽,垂落下来盖住其下的根系和流水,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浅滩,一滩滩像摊在浅滩中的咸菜或是发霉的海菜。血红的潭水就是淌过这片发泡腐烂的草叶,才流入下面的深潭中的。发泡的红叶中抽出一根根暗红的细管,其中开着一朵朵奇异的如爪如蹼的鲜红花朵。白药从未见过这样的花,但无法否认这些花十分妖艳,令人移不开眼的同时,也让人没来由地不寒而栗。这些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原本跟在白药身后亦步亦趋的几人,走到了这附近,都停住了脚步,不敢再靠近。

更要命的是,这些花草还散发着一股像醉酒之人呕吐物的酸臭酒气。白药捂着口鼻,又往上走了一些,总算是看到了未着血红的泉水。

水潭之水,原是从左上山壁上渗出淌下的,形成了一面墙宽的薄薄的小瀑布。瀑布水淌下,灌入红色怪草生长的浅滩,最后才汇入到深潭。

白药取出银针和两三颗药丸,放在水下试了试,见都没有异样,才唤来远远等在一旁的几人,取来一些汲水的器皿,搬去分给下面的人群。

几人汲水分给躲在下方角落的人群,角落里立刻传来如获新生的欢呼,白药则趁着这个档口往旁边走了走。

人群所在的那方角落其实还不到整个石室的三分之一。整个石室并不是平的,而是从右上角往左下角倾斜的坡型。

山泉流淌的台地边上还有一处向上的洞穴,看起来像是个挖通山壁打造的石室,有个浑身青紫的人趴伏在洞口,似乎一两天前才被人狠狠打过,浑身都是乌青,似乎伤得不轻。越过那人可以看到里面的坡度更为陡峭,该是一处盘旋向上的楼梯。

“你还好吗?”白药温柔地问。

那人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了白药一眼,他脸上青一块肿一块,满头满脸的糊满了不知是血痂还是污泥,没一块干净的地方。白药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能够辨识出,这大约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了无生气地趴回到楼梯上。

既然对方无心求助,白药也不勉强。“可否借过一下。”

男子连头都没抬,用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答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条路已经毁了,出不去。出去了也是死。”

白药皱了皱眉,她自然不信,脚尖一点,轻松越过瘫倒的男子,三两步上了楼梯。

那男子还在楼下,冷冷地奚落说:“说了,出不去的。不如领受娘娘的恩惠,在此苟且一命。娘娘若是开恩,兴许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白药心中嗤笑,她还用这什劳子“娘娘”来恩赐?上一个说要开恩的“娘娘”早被他们打得灰飞烟灭了!

不过,没走两步,白药就懂了。楼梯转上去,不到七八阶,通道就被上面塌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碎石全堵住了。看洞壁,这个楼梯还不浅,要挖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白药失落地走下楼梯。山羊胡子和几个大着胆子跟来的人已经跟到了路口。

那男子似乎与几人关系不好,让出了道,靠在墙壁上,没好气地说:“我就说吧,出不去。”那几人中似乎有人是暴脾气,见男子这么说,作势就要给他一拳。那男子连忙身子一缩,抱着头缩道墙角。

白药一边寻思,一边走下楼梯,问:“你们就是从这进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为难地说:“……不记得了,我们当时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要准备侍宴,其他的都记不得了。”

“好像是。”山羊胡子说,“虽然我那会昏昏沉沉的,实在记不清……我记得,听到有人在唱歌,是这附近没有的唱法,很好听……然后有个女的,那个女的长得非常好看,跟天仙似的。她帮我们几个人解开了脚上的绳子,然后让我们互相解开,让我们跟着她走。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让我们解开脚上的绳子,我们就解开了;她不让我们解开手上的,我们就不解开;好些人都还昏迷着,眼都还没开呢,可就听话得很,完全就没有别的想法。后来,那女的让我们进了这里后,我就又昏过去了。”

“那女的是真好看呐,我从没见过长相这么美,声音这么甜的女人。”

“别想了!那女的太不寻常,肯定不是活人!她把我们骗到这就是想让我们死!女鬼!一定是女鬼!”

“是玉娘娘!我见过生前的玉娘娘!她、!她跟玉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样!”

白药打住有些混乱癫狂的几人,又问:“所以,这通道是那女人弄塌的?”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一人指着那躲在墙角的男子说:“问他,问这花脸的,就他当时没与我们一道!他应该知道!”

那男子“咿”了一声,身体缩得更小了,简直像是要嵌进墙里去,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地叫骂:“你们这群蠢人,还道那‘侍宴’是好事!?若不是玉娘娘救你们,你们早就做了鬼了!咿!”有人不忿地抬腿踹了那人一脚,男子像只乌龟一般惨叫了一声滚下了台阶。

白药虽不喜这人装神弄鬼,但这人毕竟是个伤患,而且看起来当真知道些什么。她拦下了那几个想打人的,蹲下身,耐着性子,问:“你看到了?”

那人挪开手,从手臂间小心翼翼地看了白药一眼,见那几人很重视这少女的意见,且这姑娘真的没有加害他的意思,这才神秘兮兮地说:“不是玉娘娘。”

“你刚刚还说是玉娘娘的……”

那男子无比凶狠地盯着反驳他的人,一字一句地说:“砸通道的人不是玉娘娘!是鬼东家!”

“鬼东家?”白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男人严肃地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对,就是那个鬼宅子里的东家!他不是什么仙人!他是吃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