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一瞬,一道锐利的剑芒飞射而来,撞歪了致命的刀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青衣人踏着飞射而来的飞剑,一脚踹飞了年轻镖师,腰间银光一闪,长剑出鞘。飞剑擦过年轻镖师的脸,插进了马车上的银箱,年轻镖师应声落地,正跌在重伤却仍握着长剑的年长镖师身旁。
那青衣人虽使的剑,剑法却凌厉中带着霸道,狠狠压制住了尹欣附了刀诀的攻势。两人出招皆是又快又狠,须臾间,已过了十来招,尹欣竟被压制得死死的。
尹欣虚晃一招,借力退开一些,冷声喝问:“来者何人!”
青衣人手持长剑,被雨水打湿的浅色头发下是一双犹如猎豹一般的冰蓝色的瞳孔,来人是梁从云。他隔着雨帘傲视着有些狼狈的尹欣和另三名锦衣男子,张开了口——
与此同时,在不同的道路上,宋濂、孙兆阳、赵延炎、魏萌、于庚泽也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劫道的!”
夜色幽幽,午后的秋雨洗去了湘漤最后的暑气,入夜后雨虽停了,气温却骤然下降了。沉重的车轮撵着马蹄踏过的泥泞道路向前行驶着。
车队最前头的马上坐着一名褐色锦衣的青年人是詹久青,他是卓岩松门下的弟子,也是昨夜唯一一名西去荆州的弟子,哦不对,此时已然过了子时,该说已是前夜了。
詹久青是前夜出发那批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接到灭口令的人,倒不是卓岩松优待他,相反正是因为不重用,这个任务才会落到他头上。三江口这个堂口很特殊。它属于九寨十八堂,但它并不完全在卓岩松的掌控中。三江口的财政物资确实牢牢把握在五福楼手里,可堂主部众却并不是简单的土匪或是水匪,而是玄真教的人。
严格来说,詹久青算不上卓岩松的心腹,当然他也自觉不跟尹欣那帮人似地盲目崇拜着卓岩松。是,卓岩松是说要任贤用能,不看出身看才能,可事实上他所做的事并没有跟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差多少,只是更凭卓岩松喜好罢了。比方卓岩松不喜欢显老的或是长得丑的,美其名曰相由心生,长得丑必定资质差,天资平庸才一把年纪修到别人青年就能修到的境界。像他这种出身卑贱无依无靠的散修,能在卓岩松身边混到一席之地,可能还得得益于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黄皮子师父帮他换的好皮囊。
不过,詹久青并没有因此怨怼卓岩松。毕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放眼整个修仙界,凌霄赤炼蓬莱上清哪个不是如此?就连莲台、药王谷之类也要看世家,泰安要迅速在仙盟占有一席之地,自然免不了俗。这世间仙道,哪有富贵荣华来得好?
但,卓岩松近年来走的路是越来越危险了。
也许,该是时候另寻后路了。
詹久青自觉是同门中看得最明白的,甚至比他名义上的“师父”卓岩松看得还明白。卓岩松要他们杀死九寨十八堂的人,无外乎两个理由:一、妖兵已经完成大半,南疆蛮夷和土匪乱军也已整合太半,九寨十八堂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二、上清宗和朝廷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再留着九寨十八堂迟早会成拖累。而之所以说他比卓岩松还看得透彻,是因为卓岩松对第二点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凭借他过人的直觉和铁腕做下决断,而他,他可以笃定上清宗的这帮人就是冲着九寨十八堂来的!
詹久青正想着,身后的镖头突然来到他身边,问:“詹仙师,夜已深了,夜路不好走,这镖又那么重,前面就是瞿宁镇了,要不我们还是在那休息片刻,天亮再走?”
詹久青想了想,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劫镖。这湘漤地界哪有人敢劫九寨十八堂的镖?就算是朝廷或是上清宗的人,一来他一路不见有人跟踪,二来有卓岩松在和沛牵制,也未有竹山营或是上清调兵的动向,应也不至于。
“此去和沛还有多少路程?”
镖头答道:“过了瞿宁镇就没多少路了,天亮出发,晌午多时就能到。”
詹久青寻思,这镖卓岩松是催得紧,但以他算来,他们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他大可以慢慢来。于是,他便答应了。
车队又往前走了片刻,还未见城镇,夜风潇潇,夜露带着山林的腥味。
忽然,风停了。
道旁山林中细碎的鸟兽虫鸣似乎也停了一瞬。
詹久青抬手叫停了车队,久经江湖的镖师们也都察觉到了异样,抽剑拔刀戒备以待。
仅是一瞬,风又起了,流云掩去了满天繁星。
“比预想的来得迟了呢。”
一个慵懒的女声如是说。
詹久青和镖师们一惊,女声近在咫尺,可他们举目四望官道上空无一人,哪来的女子!
惊恐在黑暗中迅速漫延,詹久青大喝:“何人?!”
黑暗一瞬静默,片刻,那女声幽幽回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女声依旧很近,可依旧不见其人。
詹久青大怒:“何人装神弄鬼!”
只听那女声轻笑一声,遗憾地说:“我一直想说一次这个台词,可惜刀剑终非我所好,不用刀剑看来是真没什么效果呀。”
女声未落,疾风骤起!
不知哪来一群蝙蝠在疾风中倏然袭来,詹久青勒紧马绳,一手试图挥开劈头盖脸扑来的蝠鸟,镖师们也一手掩面,一手挥舞着手中兵器试图驱退那莫名袭来的蝠群。
突然,詹久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久居深山嗅觉听觉灵敏,可这蝠群竟是一点声响都无,不但没有声响,就连鸟兽身上特有的腥臭也无。
不对!这不是蝙蝠!
仅是一瞬,已然晚了。
詹久青只觉得马后微微一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紧接着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额头,他顿时动弹不得。透过未遮住的半边,只见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妩媚嫣然地看着他,状若花瓣的唇瓣开合,
她说:“辛苦了,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