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复两日,一晃七八日,孙兆阳和魏萌一直就没等到钟挽灵抵达和沛的消息,倒是五福楼来了一个极棘手的客人。
那客人听说是邹家本家的大小姐,说是邹家本家二姑娘邹艳儿的长女,上来就要接管和沛的生意,说是自家的生意不能轻易落在外人手里。卓岩松自然是不会答应。且这姑娘做派很有些问题,做事十分奢靡任性,稍微有些脑子的管事也不会将产业交到这种人手里。只是这么一拒绝,那大小姐就闹腾起来了,住进来两日就闹得五福楼上下鸡犬不宁。吃要最新鲜的湘江锦落云珍,用要最上品的锦泰香胭脂水粉,茶水汤羹不能断不能冒热气也不能凉,一日两沐浴,要用鲜的玫瑰花瓣泡澡,水不能烫伤花瓣也不能凉了。这一日下来,三位管事是头都大了,就连在卓岩松面前都能说上两句话的大总管牛管事也直呼头疼。
到了第三日,这位大小姐说是天气甚好要出去逛街,三位管事哪里还敢陪着,只得招来了两个全楼最伶俐俊俏的仆役伺候起来。这两倒霉蛋就是孙兆阳和魏萌。
可当孙兆阳、魏萌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跑来瞧瞧这连卓岩松都拿她没办法的金贵大小姐到底有多奇葩时,他们赫然发现这住在五福楼天字最上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师父钟挽灵。
然后,孙兆阳、魏萌就被他们自称是大小姐“黄春芳”的师父大人拽出了门。
鉴于大小姐“黄春芳”实在是太难伺候,卓岩松和三位管事都抱持着破财消灾的态度,只要这位大小姐别回五福楼碍事,银子随便花,尽可能拖着她别让她回来就成。
然后,他们就发现库银被掏空了。
一批又一批的商人拿着账单赊条上门换钱,一时间平日门可罗雀的五福楼门庭若市,仿佛五福楼不是座酒楼而是银庄。待到那些商贩意满而归,牛总管这才发现整间库房外加暗室暗格里就只剩下来了一两银子了。
好在是这位散财童子转世的大小姐“黄春芳”总算是带着五名仆人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但看见这位大小姐花重金买回来的东西后,牛总管又想撞墙了。磨出毛了的粗麻布说是什么西域新款羊绒织布。一张纸上随便泼了点墨汁糊了两笔就被当成了前朝大画家王默的真迹,可这上面墨都没干透呢。更夸张的是这大包小包中还有一半是所谓的“宝石”。哪里来的宝石?分明就是鹅卵石!圆的小的就说是南海珍珠,大的说是夜明珠,长的青的说是蓝田玉,红的说是田黄石,黄的说和田玉,白的说是羊脂白。这位大小姐懂的是真不少,眼睛是真的瞎,吓得牛总管连夜就想把那些卖她东西的不良商贩抓去报官。可这大小姐还不肯了,非要说自己是慧眼识珠,这钱她是花得值,花得非常值!牛总管等人有眼无珠才看不出其中价值。牛总管只觉得自己十年白干,心里跟二月天里的萝卜似的,拔凉拔凉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二天,那两名总管最是中意的完美打工人孙兆阳、魏萌又向他提出了辞呈,说是他们兄弟攒的盘缠差不多了,本来还想多做几个月,但现在伺候大小姐的活太难做,想做完这个月就走了。
三位管事那叫一个恨呐,恨不能将那奇葩的大小姐活撕了!可他们能怎么办呢?说到底,这整个五福楼都是人家的产业,不让管事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能真拦着她不让花钱呀?这小妮子一来气回家一通哭,还有他们区区分楼主管说理的地吗?
要说有办法那还得是牛总管,他连夜去找了他的真老板,住在“鬼苑”的大东家卓岩松。
卓岩松正在“鬼苑”听他家养的戏班唱戏呢,身边还坐着一个高大如山的壮汉和一个英姿飒爽看着就泼辣的红衣女人。
卓岩松听闻此事,思忖良久,说:“算了。她就是心里不平,想捞点好处罢了。她要钱就给她吧,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波浪?哼,也就这么点本事。倒是马上就要千金宴了,你可别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牛总管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心说:你这大老板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呀,啥叫“捞点好处”“要钱就给她”呀?还“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波浪”?那小妮子是一天就把五福楼掏空喽!可偏偏这位主也是说不得一句二话的主。牛总管只得曲线救楼:“可是,楼里的存银已经被大小姐花光了。”
“什么?”卓岩松吃了一惊,转头瞪着牛总管,“全都花光了?一天?你怎么不拦着她一点!就算是仗着本家名头,也没有她这种花法的吧!”
牛总管那是欲哭无泪啊,苦哈哈地说:“我哪敢啊!那可是本家的大小姐,三位夫人都宠着的主。再说了东家您都想不到的事,我能想得到吗?”
卓岩松可不想管这事,他是修士又不是商贾,为了大业需要才搞的和沛五福楼,可不是真想做买卖啊。为何还得操心这几两钱银?“好了好了,别给我哭穷,我知道你有存银。都这种时候了,一场千金宴钱不就回来了吗?少不了你的。”
哪知牛总管是哭得更响了。“不是哇,没有了!东家,小的暗格里藏的都拿出来了,就剩十两!那还是那小妮子玩累了,不然就这十两还不够付的!”
卓岩松也觉得头大了,揉了揉太阳穴。他是没想到钟挽灵出手那么狠,竟然在牛总管的眼皮子底下把和沛五福楼库银抽了个干净。“得把她调出去,不能再让她这么花钱了。”
“对!”牛总管很认同,但是也很担心,“可怎么让她走呢?我看她是不拿回这和沛五福楼是不会走的。”
“那就找个名头。马上就千金宴了,那几天决不能让她呆在五福楼里。这没准是最后一场千金宴了,不能让她坏了事。”
卓岩松不耐地说,见牛总管为难不答话,正要开口训话,他身边坐着的红衣束发的女子开口了:“你去安排她去落霞谷郊游,到了看我和侯师兄怎么收拾她就完事。”
“哎呀使不得。”牛总管是叫苦不迭,“那可是邹家本家的小姐,我名义上是和沛这块的主管,她要从我这死了,我要怎么和本家交代呀……”
“好了,马师妹说笑的,牛总管你不要当真。”卓岩松打住了牛总管的叫苦,想起那日京城长乐坊的事,狞笑一声,说:“你就跟她说,铁棺峡闹鬼,据我所知这位‘大小姐’最爱捉鬼除妖管闲事,她必定不会放过。你稍微劝她两句即可,也不用给她提供钱银就当是为了劝阻她。她必然还是会去,到时候她若是死了就是她自己作的,与你无关;若是回来了,铁棺峡与和沛城相去好几日路,回来了千金宴也结束了。”
牛总管连忙称是:“是,还是东家想得周到。”这才匆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