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犹豫片刻,他心知钟挽灵所言不虚。“此事需当国师定夺,但我相信国师一定会相信师父的。”
钟挽灵轻轻舒了一口气,笑得一派轻松。
“只是我不明白。”宋濂皱眉看着钟挽灵。
“哦?有何不解?”
“师父为何要帮李唐王室?仙门不在乎凡界朝廷事,以师父你的性格也不像是认同君命天授的人。”
钟挽灵轻轻一笑,手指轻点脸颊,笑吟吟地说:“你倒是真了解我。我确实不在乎谁做皇帝,但是我也有我在乎的人和事。不管当今圣上怎样。钟氏世代忠良,家父更是一心为国,我不愿他们伤心,更不愿我之亲友在战火中遭遇不幸,仅此而已。至于出手相助,”钟挽灵看着宋濂眯眼而笑,“呵,我想借沧澜之口,向国师大人讨两样东西。”
宋濂看着年轻却笑得像只狐狸的女子,莫名生出一种高深莫测感。“什么东西?”
“你现在还不用知道。”钟挽灵轻笑:“现在另外有要紧的事要你先做。”
“师父尽管吩咐,徒弟自当竭尽全力。”宋濂一面拜服,一面腹诽:这小妮子可真是会使唤人。
钟挽灵只是咯咯直笑,像是戏谑宋濂的言不由衷。“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濂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女人前一秒还在说国与皇室危在旦夕,后一秒却说“不是时候”“不急”,他真的搞不明白这女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钟挽灵见宋濂的坐立不安尽收眼底,宽慰说:“我们还有落子的机会。不错,我们的机会不多了,因此我们更该谨慎一些,才能用现有的机会翻盘。”
宋濂诧异地抬起头,轻声问:“我们还有机会吗?”对手来势汹汹且起码已经布局了五年。五年,太久了。他们实在发现得太晚了。
钟挽灵笑得风轻云淡。“当然有。不如下去看看吧,看看你师弟们整理得怎么样了。说不定会有你与宋宁宇谈判的有利筹码呢?”钟挽灵拿起小几上的卷宗,抚平卷好。“你知道该做什么。”
宋濂躬身告退,他深深看了一眼钟挽灵,转身,停步,再回头。“师父,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钟挽灵清悦的声音打断了宋濂,“我自有打算。”
宋濂复杂地看着钟挽灵。“你真的很疯,你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拿天下在赌吗?”
钟挽灵轻轻一笑,手持卷宗,打开房门,回首留下一句话:
“没有把握的才叫赌。”
另一边,云阳山上,有了和沛赶来的医仙支援,白药梁从云的效率大大提升,仅过两日,白药四人便与后来协助的医仙们救治完了剩余的山民。
得知师父与武阁首冲突,白药梁从云不敢久留,忙不迭地将其他善后工作交给分阁弟子,速速赶来了怀玉山。
一进门,几人无不惊叹这砌满了卷宗俨然像一个小型琅嬛阁的陋室。
“哇,上清宗的分阁主事怎么做事的,居然用这么破的房子给本宗的人住?”白药一到钟挽灵等人暂住的悬崖小楼,忍不住叉着腰就是一通抱怨。再看坐在一堆书册中间,一会翻书,一会在手边草纸上写画,发髻散了都无暇整理的于庚泽,原本挺爱装模作样的一个人,现在哪里还有点修士仙气,全然一副疯癫乞丐样。“于、于师兄?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成这样了?”
于庚泽是没工夫搭理她,一边翻书,一手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师姐,你别去打扰于老,要完不成了……”
“完不成,师父和宋师兄要杀人啊!”
赵延炎和魏萌快被卷宗折磨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塞了一堆卷宗到孙兆阳和韩诚怀里,一边劝道:“来都来了,赶紧帮忙吧。”“少说话,多做事,要出人命啦!”
梁从云绕过惨叫着企图拉白药下水的孙兆阳、韩诚,和宋濂打了个招呼,觉得哪里不太对。“你怎么了?”
宋濂尴尬地一笑,伸手取了一个卷宗就往梁从云怀里塞,堵住梁从云的狗嘴。梁从云连忙左躲右闪,猴一般躲过宋濂的卷宗攻击,跑到钟挽灵面前。钟挽灵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手中的黑柄案卷,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是在查阅卷宗,而是在赋闲看话本。
“师父。”梁从云一手挡着宋濂塞来的卷宗,一边在钟挽灵耳边小声说:“穆晓川说与你理念不合,擅自离队了。”
钟挽灵抬眼瞟了一眼梁从云。梁从云更觉怪异,眯了眯眼,轻声耳语:“我见他与莲台的那几个秃驴一道。”
“知道了。”钟挽灵淡淡地说:“他本心向莲台,要去便去吧。”说着从宋濂手中抽走卷宗,放在一愣神的梁从云手里,笑眯眯地说:“既然回来了,赶紧做事吧。明天天亮前,我要结果。”
回答的不是梁从云,而是赵延炎和魏萌的一阵哀嚎。
“本阁来此,怎么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众人抬头就见来人是武天节,纷纷放下手中的事,起身作揖。唯独钟挽灵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将手中的卷宗卷回去,这才起身,拿着卷宗略一抱拳拜道:“武阁首大驾光临,不过我们正忙着,没空招待你,真是抱歉。有何贵干?不如直说吧。”
钟挽灵的语气温和谦逊,可这话一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白药梁从云四人惊得合不拢嘴。听说这两人不合,可没听说已经僵到这份上了。
武天节环顾四周,想不到这破屋陋室被钟挽灵等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那堆不知所谓的卷宗都也被有序地归到架子上。他原以为这小妮子问他讨要案卷卷宗只是为了找茬,没想到她还真在认真看这些废物。
“我听说,你在云阳山的弟子跑了一个,故特来关心一下。”
钟挽灵答得不咸不淡:“不劳武阁首费心,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尊重门下弟子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