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灵此刻也不耐烦了,抱臂回望林越之,不耐道:“你还有何指教?”
这种拉拢不了又压制不了的刺头,索性别让她进入上清宗不就好了吗?林越之想通了,冷笑道:“我要收回你的聘书!我要以上清宗教务之职,收回刚才给你聘书!”
场上一片寂静。
林越之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你没想到吧!这就是职场,你一个不知礼数的乡下臭丫头,有能力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求着我!你若现在跪下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会收回成命……”
“你是不是傻?”钟挽灵嗤笑一声,漠然地抱臂而立,眼神中全是看傻瓜的怜悯和不耐。
林越之的笑容被噎住,不敢置信地大叫:“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傻。”钟挽灵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加了一句:“你怎么看都有几十岁,怎么做事跟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似的?这就是你幻化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吗?”
林越之还来不及发作,钟挽灵接着说道:“我的聘书是上清宗掌门和宗主发的,上面有掌门印和宗主印,双印。我刚说过了,你充其量不过是送信的信使,自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丢脸怪谁?你有权利收回这份掌门和宗主的命令?你要收回这份聘书?好,你自己过来拿。”
钟挽灵将那册折页捏在手中,目光凛冽而锐利,像只盯着猎物的黑豹。
“不过你最好自己先掂量清楚,收回这份聘书你要如何跟宗主和掌门交代,你要为这个动作付出多少代价。”
林越之通体生寒,再说不出一句话。
钟挽灵站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将聘书锦盒收入灵囊,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走回玉兰居,之后便径自走进屋上楼去了。
“看什么看!”林越之朝周围吼了几句,拎着两个弟子,化作一道金光回了飞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艘稀罕的飞天帆船离开时卷起了一片小型飓风,将下城五福楼附近搭建的戏台和棚子全刮塌了。所幸当时全城的人都跑来钟府看热闹,并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至于被飓风和刮飞的棚屋戏台造成的损失,自然是由这次庆功宴的主办方邹家承担。
不过,这些已经不在钟挽灵关心的范围内。
钟挽灵回到屋中,谨慎地落上锁,才掏出手帕捂住嘴咳出一口血来。
钟挽灵看着手帕上的鲜红,皱了眉。
果然跨级打架还是处于劣势。
尽管对方的气海和灵力都不及自己,可境界的压制仍是无法忽视。这次的伤势不比上次和谭明山对掌,大约只需要调息半个时辰就没事了。但是,她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解决境界这个问题了。
莱希特啊莱希特,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一晃已过正月,回乡省亲的外宗修士陆续返回了上清宗本宗。可上清宗上层却仍在为钟挽灵的入职相持不下。
以右监院紫虚阁之主林连生为首的保守派对此颇多微词。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呀,那个钟挽灵只是开明境,而且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林连生捋着白须,用看似商量的口吻说。
可这话,他从玄天遴选结束一直说到了正月后,几乎次次例会都要来一句。
谭明山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无比暴躁地说:“都这个时候还说这干嘛,人都已经来了。你上次抢着去招人,结果是趁机想劝退,怎么,劝退不成,还不死心吗?”
林连生虽是宗亲出身,但不愧是做到上宗监院的人,摆得还是四平八稳,笑道:“吔,谭教头这不是误会林某了吗?林某可没有叫人劝退。越之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阁老例会和掌门既然都通过了这件事,他怎么敢违背?越之只不过是太年轻,性子急躁了些,不懂人情世故。不过那件事也可以看出,那姑娘性子确实嚣张跋扈,境界也一直停在开明境,让她以教习身份入上清宗,我觉得还是得慎重考察一下。”
太年轻?七八十岁了摆着个男童的外貌真成小孩了不成。傲慢不知好歹的分明是林越之。谭明山在心里腹诽,刚想出言反驳,冷悦却开口了:“她的实力我和谭明山试过,确实很好。至于境界,林监院我们难道不也有责任吗?”
“嗯?”林连生不明所以地停下手中刮了一半的茶盏,看向冷悦。
“我查过了,钟挽灵在佬仙门和临安分阁都一直备受关注,只是十岁的时候她发生了离魂的事故,期间受了魔族的诅咒,虽然生还且没对灵体产生什么损伤,但是灵境突破一直受限。”
林连生不以为然地喝了口茶,说:“那也是他们钟家的事。”
冷悦皱眉反驳:“那临安分阁那边怎么说?林殊师侄曾经多次请援本宗,但全都石沉大海。驳回他请求的难道不是你们紫虚阁吗?”
林连生笑了笑,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声:“哎呀,那样好像还真是我们的罪过了。”他喝了一口茶,笑容不变,道:“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当时谁都不知道她将来会有此能为,本来这事就有些棘手,她又不过是个凡界世家弟子,总不能随便劳动你冷阁主和吴监院,您们两位上清宗的顶梁柱的大驾吧。”
冷悦俊挺的眉毛微簇,道:“分阁是本宗的耳目手足,本宗无视分阁请求、疏于援助,要如何服人意平人心?”
林连生却不温不火地接道:“但总不能予取予求。分阁就是分阁,沟通其他门派和凡界当地为主旨,其他都是附加的。当然同门同宗,能帮还是要帮的。”林连生话头一转,突然委屈了起来:“哎,只是仙魔大战后,各派都很困难,我们也不好过呀。非常时刻,我们也只能先顾好本宗本家,再逐步调度嘛。分阁的弟子,还有这些别的门派送来的弟子,虽然都是些好苗子,但总归是别家的人,这自然是不同的。”
冷悦扶着椅把的手一紧。谭明山的脸色也跟着一变。这话无非是说他们这些外姓并不能算上清宗的人吗?虽然说话的其中一人还笑着,气氛一下就凝重了。
“咳咳……”坐在另一侧上座一直没开口的白发长髯老者轻咳一声,和善地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林老也是有苦衷的。那个叫钟挽灵的姑娘既然已经入职上清宗,这便是机缘,回头我和小冷替她看看,解决一下就好了。”这说话的人便是上清宗的另一个监院,左监院琅嬛阁之首吴道之。
这时,花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吴道之撤了隔音结界,道:“进来。”
一名弟子拱手道:“几位阁老,门口有位叫‘钟挽灵’的仙师,说是新晋的七玄阁教习,前来拜谒。”
厅中几位上清宗的长老彼此看了一眼。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林连生大手一挥,道:“带她进来。”
那名弟子很快就领了钟挽灵进来。
钟挽灵今日穿得是云青海浪马面裙,上着远山鹤纹大袖披风,头戴挽月流云冠,仪态端庄,一派大家闺秀的打扮,与当日在擂台之上判若两人。
谭明山看得不由咂舌,其余几人也都微微眨了眨眼。这实在是和之前得到的信息大相径庭。
钟挽灵像是丝毫没察觉面前几位阁老的讶异,周正地作了一揖。
“钟小姐此番求见,是所谓何事呀?”林连生不咸不淡地率先开口。
钟挽灵莞尔答道:“晚兰并无要事,只是今日初入上清宗,初到地方理应先来拜谒上方,况几位仙师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也应该前来拜谢。故,我一到贵派就前来拜见。不想却打搅了诸位仙师清谈,实在罪过。”
林连生看了看谭明山和冷悦,捋着胡须爽朗笑道:“这不是很知书达礼的女孩儿吗?哪里有像你们说的那般刁蛮无礼呀。怎可如此胡言,这不是污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的清誉嘛。”
说着,林连生起身走到钟挽灵面前,打量着眼前不算高的少女,分外和蔼地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为,眼拙之人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闺阁佳人呢。不过,修仙可不是容易的事,也不一定能令人容颜常驻,而一派教习更是责任重大,尤其七玄阁还是主要负责除魔卫道方面的工作。哎,都怪我没好好调查,偏信下属一面之词,对小姐有所误解,若是知道是这么一位落落大方通情达理的姑娘,我断不能同意将小姐归在七玄阁下,让小姐冒此危险。”
钟挽灵温言笑答:“多谢仙师抬爱。也许这便是一种天意。既然如此,我辈合该竭尽所能顺应天命,但求不愧上苍,亦不辜负诸位仙师于我辈厚望。”
这话说得漂亮又温顺,捋得林连生甚是满意,连连点头,道:“那我先恭喜小姐加入我上清宗,从此我们就是同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