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戴尔菲

阿不思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天空笼罩在无数的光丝之下,中间什么都没有,唯独一个领结飘在空中。而周围看台上的俱乐部成员们纷纷开始举杯欢呼,像是在庆祝一场宴会。

阿不思目送着最后一群交通工具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焰之中,心情沉入了谷底。

“这是个陷阱,是吧?”他昂起头问道。

可是天空中的那个俱乐部成员无视了他的话,继续大声说了下去。

“三千年前,永暗之河带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黑夜,死亡,战士跟随着河流流淌到这里,顺便带来了各自的眷属。

然而不久之后,死亡吞并了战士,黑夜被迫隐匿于历史之中。

我们,黑夜最衷心的眷属,隐秘的仆从,曾今的魔狼,被遗弃在了历史里。

朋友们,三千年来我们遭受了多少磨难!我们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只得接受奥林匹斯山的统治,成为卡里普索的奴仆,为哈迪斯管理长春花之地,被神无视,被人厌弃!

失去了永暗之河和黑夜的滋养,我们的神性逐渐流失,后代逐渐畸形,灵性置换成神力,身躯萎缩成虫豸!”

周围的俱乐部成员衣领下倾,收回酒杯,为此默哀了一小会。紧接着,空中的俱乐部成员继续了它的发言。阿不思察觉到,这位带着领结的俱乐部成员似乎比董事给他的压迫力还要强一些,他的身体不知何时被束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但是现在!我们找回了黑夜!祂搭乘着凡人的身体,终于在历史中显出了踪影!有了您的庇佑,我们终于能回归到往日的光辉!抛弃我们的神明啊,回来吧!您的孩子们已经等待太久了……”

接着空中的俱乐部成员换回了咏唱一般的语调,周围身着西服的俱乐部成员们放下了食物和酒杯,袖子晃动,在空中那个身影的带领下开始祈祷。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暗之神;”上面的身影祈祷道。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周围的俱乐部成员们跟着唱道。

“隐秘的源泉,厄难与恐惧的尽头,安眠和寂静的化身。”

“隐秘之母,厄难与恐惧的女皇,安眠和寂静的领主。”

“我们祈求您醒来!”

“回到我们身边吧!”

祈祷完后,是长久的沉默,所有的俱乐部成员们都维持在祈祷的姿势,一动不动。

阿不思感受着身体里一丝一毫的动静,他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蠕动,唯一性也仿佛在上下翻涌,但他细细去深究时,却发现这只是正常的颤动,想象中的唯一性突然活过来,把自己吞噬掉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良久,空中的俱乐部成员清了清嗓子。

“好吧,看来这没有起作用,不过我们还有另一个办法。”

周围的俱乐部成员顿时散漫下来,扯扯领结,吃吃东西,然后继续关注着场地中央的场景。

空中的那个领结飘到了地面上,移动到阿不思面前,阿不思感觉到阴冷的气息在他的面前凝聚,身体的移动限制忽然被解除。他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到想要打开灵视看看面前的场景,却被“摁”了回去。

铛。

阿不思看向声音的来源,一把看上去很普通匕首落在了地上。

“捡起来。”面前的声音要求道。

随着距离的靠近,阿不思方才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存在有多么恐怖,仿佛一道呼吸都能把自己压垮,它的声音里含有恐惧的力量,如果没有唯一性的保护,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精神失常。

而刚才这个存在在对其他俱乐部成员讲话的时候,阿不思感觉对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容器,载体,谈论的永远是自己体内的唯一性,仿佛只是一个将被吞噬的胎盘,唯一性复活的道具,配合上被固定死的身体,他的内心涌起了一阵阵寒意。

现在这个存在终于是在对自己说话了,阿不思却并没有开心多少,那声音中的恐惧几乎排开了他的理智,迫使他乖乖行动。他颤抖着把匕首捡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空无一物,只有一个领结漂浮的前方,并且努力地压抑自己的灵视。

“然后把他插在你左边胸膛,第四,五根肋骨之间的位置。”

阿不思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可是这样我会死!”

“就是为了让你死,而且得是你自己杀死自己。”俱乐部成员懒洋洋地说道。

“听着,我不知道为什么黑夜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也不知道祂为什么会选择乘着一个凡人出来,这样被死亡吞并的风险还不够大吗?

无论如何,祂重新醒来之后,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当前面临的一切问题,后代畸形,神性损耗……而我们也能在祂还未完全恢复力量的时候拱卫祂,隐藏祂。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把覆盖在唯一性表面的,不知道从哪里裹来的人性剥除——也就是需要你的牺牲,从而唤醒祂,让祂自己构造神格。

小子,平静地接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死亡吧,如果你和黑夜落到了死神的手上,可没这么容易安详地死去,祂已经彻底掌握了死亡——而在这里,在我们的疆域边界里,你至少可以正常地死去。”

“我不想死,我才六岁……”阿不思忽然双眼变成漆黑,拿着匕首向前刺去。

“唉,我干嘛浪费时间和你解释呢……”

淡淡的叹息声传来,随后是一首轻轻的歌谣。

“相信自己,你早就感觉到了,

让你的心决定吧,随着它的指引。

相信自己,你早就感觉到了,

敞开心扉,相信它吧,和我一起,放任梦想指引。

不用害怕,因为你们彼此信赖……”

阿不思的身影顿时僵在原地,这些天来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在眼前闪过。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拿着匕首对准自己心脏的方向,却没有反抗的动力。

匕首一点一点靠近,阿不思感觉到自己短暂的一生在眼前闪过,口袋里额卜鸟发着热气,想要让已经触碰到胸膛上的匕首变得热一点。

“且慢!”

一阵高亢而清亮的声音忽然从看台上传来,打断了歌谣。阿不思回过神来,大口喘着气,向着看台上望去。

在所有俱乐部成员的中央,一个不算高的身影从后面走来。

她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裙,头上的黑蝴蝶饰品一点点拍着翅膀。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左半边脸颊上刺着黑膜标记,右半边脸颊上刺着一只卜鸟。黑色的瞳仁里眼神戏谑,眸子却又出奇地亮。

“你为什么要打断我,戴尔菲!”

面前的俱乐部成员发出低沉的吼声,阿不思感觉到自己身上压力一松。

“请原谅我的唐突,董事长,但是您也别忘了,在你们带走想要的‘黑夜’之前,我们卜鸟组织还需要对阿不思·波特进行审讯,获取我们想要的情报,这是我们之间约定的一部分。”

戴尔菲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眼睛却丝毫没有变小,让那笑容中带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