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囡把自卑怯弱写在脸上,秦阙一眼便清楚她的窘迫。
“你以后在我面前自信点。”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柔和的引领,“咱俩是一类人,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
坐高铁回家的路上,温囡一直在想秦阙那句话。他其实是她身边出现的第一个在平凡环境中生长的人,与她是一样的。
无形之中的自卑感得到缓解,她觉得窗边匆匆而过的枯黄风景都变美了。
-
袁铮只是出去见了朋友,回家就发现温囡天黑了还没回来。
“那丫头呢?”
在母亲面前,他对温囡从来没有好语气,像是多不待见她似的。
林见惠在客厅整理茶具,听到袁铮问起,语态平常地应声:“暑假了,囡囡回家看外婆了。”
闻言,袁铮眉心一凛。
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早不去晚不去,温囡竟然在他强吻她之后不声不响的离开。加上她前几天突然谈恋爱,袁铮明白,这女人为了躲他简直是想尽了办法。
“她家那么远,叫什么来着?”
袁铮故作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林见惠在忙,便毫无防心地告诉他答案。
当时,袁铮怕家里人猜到他的打算,转身默默上楼。但不想放任温囡在望北一躲就是一个多月,他在三天后买了去望北新城的高铁票。
美名其约,他要和阮锡闻他们出国度假。
这事儿发生在他们那群公子哥身上太正常了,袁家人没觉得哪里不对,放任他去。
袁铮没来过望北,这片区域太辽阔了,他只是在常识上了解一些。他知道肯定不如京江繁华,甚至差得远,但没想到,当他在新城高铁站出来时,看到了两个城市天差地别的参差。
是有点破旧的。
他来是有目的的,没带啰嗦的行李箱,只背了一个黑色书包。走在脚步匆匆的人群中,袁铮突然觉得自己有种无所适从的局促感。
原来,穷人进到大都市会紧张,富人来到穷乡僻壤也会迷茫。
新城不是望北的省会城市,生活环境比之差了又差。袁铮从车站出来,发现停在门口的不是清一色的出租车,而是五花八门的私家车。
这种在京江叫黑车,但在这里成了绝大数现象。
袁铮哪个车都不想上,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给温囡打电话。
温囡当时正在家里做饭,发现是袁铮给她打的电话,吓得心慌意乱。下意识不想接听,但又怕他在自己回袁家后秋后算账。
思前想后,她硬着头皮接听。
“我到新城了,来高铁站接我。”
这所县城一样配置的小城市地铁站也小,只有一个出口。
但温囡没想到袁铮竟然从京江坐车来找她,一时间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她甚至怀疑他在戏弄她。
来到环境这么差的地方,袁铮原本很烦,此时被她怀疑,他语气隐怒带着烦恼:“我都到出站口了,赶紧过来接我。”
对方把话说得这么真,温囡打消了对他的质疑。可她家里条件不好,哪里有车去接他。
“我没车……”她声音越来越弱,“要不你在站口叫个车……”
她就是这样从高铁站回的家。
但袁铮不好伺候,决然拒绝:“我又不知道你家的具体地址,坐了车怎么和他说?你现在想办法来找我,陪我一起坐车。”
“……”
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温囡还是不情不愿:“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可能有点慢。”
袁铮轻慢地哼了一声:“快点。”
温囡挂断电话,在院里收割玉米杆的外婆正好进屋,见她好像要出去,关心问道:“出去有事?”
“林阿姨的儿子来找我了,说要在这玩几天。”
温囡撒谎了,怕外婆多想。
理论上外婆是要多想的,但袁家人对温囡太好了,温囡回来后对他们全家赞不绝口,让外婆觉得自己对袁家抱有质疑都是白眼狼心理。
加上袁铮和温囡年级相仿,温囡总在她面前称他袁铮哥,外婆只当他们是相处得好的朋友。
“那你骑自行车到站口接他,回来坐车就行。”
说着,外婆拿干净的棉布出去擦车子,温囡回屋换下身上沾了污渍的衣服。
前前后后快半小时,温囡骑着自行车,说在路上狂奔都不为过。额角在高温夏日沁出热汗,她终于赶到高铁站门口,远远就见袁铮站在高台上。
他还是爱抽烟,此时薄唇松松咬着一根,低垂着眉眼正在打电话。高挑凌锐的身影,仿佛与周遭世景百态割裂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点。
袁铮没有看到她,直到她把车子停好,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他才从地上的影子注意到身边有人。转头,他发现鬓边发丝湿透的温囡朝他抿唇一笑。
他不知道那笑是发自内心的,还是见他找过来而为难。
总之,此时他头顶悬日,脚踩高台,觉得面前清瘦羸弱,从荒野中走来的女孩漂亮得不像话。
袁铮喉咙上下滑动,沉声和电话里的人告别。
收好手机,他把嘴里的烟取下,捻灭后丢到破乱的垃圾桶。
“跑着来的?”
温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定很狼狈,下意识避开目光,摇摇头。
她不说话,袁铮却笑了:“附近有超市么,袁铮哥给你买点吃的,消消暑。”
“……”
这个氛围太诡异了,在温囡的预想中,袁铮会和她发脾气。
顿了顿,她抬头,鼓足勇气问他:“我暑假回家,你来干嘛?”
闻言,面色浮着笑意的袁铮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像是能从她雾气氤氲的杏眸中洞悉她内心。
“真的只是回家吗?”他化被动为主动。
他的眼神太锐利,温囡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心虚席卷而来。
确实不是单纯回家探亲。
她在躲他。
为了不继续露馅,温囡聪明地转移话题:“我骑自行车来的,那我们叫个车,把车子放在后备箱去我家?”
袁铮摇摇头:“你载我。”
“……”
下意识以为袁铮没听清楚她的话,温囡这回说得很慢,字句清晰:“是自行车,我没载过人。”
再说,袁铮又高又重,她骑车载着他,都怕车头往后掀翻。
但袁铮就是坚持:“你要是不想载就直说,不用骗我。”
温囡被他气到了。
管他是说话难听还是激将法,她主动迎合:“行,我载。”
反正她车技一般,这一路摔到他,就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