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回房间的路上,又来了一个挡路的人。
真田苓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离她不远的男人,真田爱理的父亲,真田武太。
呦呵,这是打了一个又来一个?
真田武太昨晚回来的时候还惊讶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不在餐桌上,女儿也是眼眶红红的,痛哭过后的模样,只是在餐桌上他不好多问。
然而一回房间,他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妻子的脸颊肿的不像样子,上面的五道指印根根分明,已经泛成紫黑色,一看就知道是被别人打的。
那一瞬间,真田武太的怒火达到了顶峰,任是那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外人打成这样,都不能继续心平气和的说话吧。
尤其是他女儿爱理哭着跟他诉苦,若不是真田苓当时躲出去了,昨天他就想打回去了!
一个小野种,也敢这般的张狂。
真田武太不跟她多说一句废话,抬手一巴掌就要狠狠的抽过去!
真田苓早在他过来的时候就有所准备,抬手扣住真田武太的手腕,翻手折过去,掰至后肋处,肩膀一顶,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还击了过去。
真田武太没想到真田苓不止没默默挨打,竟然把他摔了过去。
真田武太没有丝毫防备,哦不,正确的应该说,防备了也没用,他也挣不开。
真田武太狠狠的摔在了石板路上,脊背首先砸在地上,沉闷的声响昭示着他这一摔可轻不到哪去。
这次换成是真田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的轻漫快要溢出来,“堂伯父这是干什么,这么大阵仗。”
真田武太好歹也在基层上干过几年,虽然现在不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脸皮臊的慌,恼羞成怒,“没有尊卑的小野种!”
重新抡起胳膊就要打下去,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人,眼睛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瞳孔急剧骤缩,胳膊僵在半空中,整个人跟被定身了一样!
真田苓可不管身后是谁,她也没工夫看,真田武太又想动手,那真田苓当然是狠狠的反击过去,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脚,这一脚用了十乘十的力道,直把人踢得连连后退。
真田武太脸色狰狞了一瞬,被疼的,腹部像是绞碎一样的剧痛,却又让他硬生生的忍住,只是闷哼了一声。
真田苓踹完了人,才回头看看来人是谁。
一扭头,哦呦,是真田潘士。
真田苓眼睫颤了颤,她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真田潘士负手站在走廊的尽头,静默的看着争执的两个人,主要还是看真田苓。
真田潘士看向垂头不语的孙女,“站着做什么,过来。”
真田苓惊了一瞬,咦??
一直照顾着真田潘士的老管家,在一旁冲着大小姐招了招手,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真田苓抬腿哒哒哒的跑过去,轻声喊了一句,“爷爷。”
真田潘士没什么起伏的嗯了一声,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真田潘士不怒自威,目光锋利如剑,带着森凉的寒意,瞳孔冷漠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真田武太后背升起一股白毛汗,额头上也是冷汗津津,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
他忍着腹部的剧痛,努力维持着体面,慢慢的走到真田潘士的面前,弯腰低头道,“伯父。”
九十度弯腰的姿势,真田潘士没说让他起来,那他真田武太就只能这么弯腰候着。
如果说是平常的话,就算是弯上半小时,真田武太也能勉强的顶住。
可关键是,真田苓的那一脚踹的实在是太狠了,他在一线跟凶手搏斗的时候,都没挨过这样的打击。
额上的冷汗更是顺着脸颊啪塔啪塔的滴落在地,更煎熬的是真田潘士的态度,真田武太一时间心里有些着慌,又不敢擅自抬头,死咬着牙关硬撑着。
良久,良久之后,真田潘士终于开口了,“你刚才说,我的孙女是小野种,那我是什么?”
真田武太惊恐的抬起头,这时也顾不上礼仪,“我没..”
真田潘士打断了他的狡辩,在他惊慌错乱的神情下说道,“老野种是吗?”
“绝对没有!伯父!您误会了!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真田潘士眼皮轻抬,锐利的瞳孔直击人心,“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真田武太无法反驳,只能不断的重复他刚刚说的话,什么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的。
真田潘士漠然的收回视线,“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在哪里?”
真田武太辩解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我...”
“这里是真田主宅,是我的家,真田苓姓真田,是随她父亲,随了我姓真田。”
“跟你真田武太一家,没有半分关系。”
“你父亲亲自过来,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混账话,你倒是胆大。”
真田武太脸皮青一阵白一阵,“可是伯父,真田苓这孩子不正常,您是没有看见智纪的脸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您不能这么偏颇她一个小孩子。”
真田潘士反问,“我刚听你说,没有尊卑,我倒是好奇了,你这句话谁为尊,谁为卑?”
“不如,你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真田武太脸色难堪至极,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可他又不敢提尊卑的问题。
“苓是她父亲教出来的,她父亲是我教出来的,你其实是想说我不正常,我不会教孩子是吗?”
这话真田武太怎么敢认,“伯父,您定是误会了,我也是怒上心头,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说了这些糊涂话,绝非本意,智纪现在羞的不敢出门,爱理也哭个不停,我身为丈夫,父亲,若是毫无反应,也太不合格了些。”
真田潘士眼眸微深,“所以你就来欺负小孩子?”
真田武太急忙解释,“伯父,我....”
“你认为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是吗?”
真田武太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脾性,她那张嘴又能说出什么好话!
真田潘士看了眼袖口,“苓的母亲是个好孩子,跟明俊在一起,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认可他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真田苓猛地抬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这是说的什么?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被接来后,真田家的人从来没有主动提及她父母的事情。
现在,怎么会?真田苓眼眸微颤,不可思议的看着爷爷的身影。
真田潘士:“你们夫妻倒是有意思,不过自己的日子,反倒不停的掺和别人的事情。”
“我看你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忙碌,警司的事情你怕是不能胜任。”
真田武太一家人都跑来暂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职位调动,想借着真田潘士的面子,再往上升上几层,如今,真田潘士一句话就注定了这一场都是无用功。
“还有,苓年纪小,不懂事,性子随我冲动易怒,收敛不住,不太容易和长辈相处,她要是做的不对,那也是我教的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再教导便是。”
“你妻子的脾气你心里清楚,她要是不故意挑事,也不会是现在这般。”
“怎么,你也年纪小不懂事,还专门来这堵人跟个孩子计较,也不嫌丢人。”
真田武太之前在自己的地盘也是耀武扬威的,从没受过这种气。
真田潘士就像是看不见他的不甘愤懑,往前走了一步,猝不及防的,狠狠的一巴掌抽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的动听,真田武太脸都被抽歪了过去,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真田潘士别看年纪大了,那也是老当益壮,身手不输于年轻人,那力道,至少比真田苓的狠。
真田苓眉毛上挑,她要是再看不出来爷爷这是给她撑腰呢,她就真是傻了。
只不过,这么刺激的吗?
“我说了,苓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我来教导,可你要是私底下动手,那就是你的不对,我也替你父亲管教你。”
真田武太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这一巴掌打的够狠,把真田武太的自以为是全部打散,他没有比现在更能清晰的认识到,他在真田潘士面前什么都不是。
真田武太擦去唇上的血渍,把所有的一切忍了下去,“伯父教训的是。”
真田潘士什么人没见过,真田武太的这点儿实在是不够看,摆摆手让人走了,看着眼烦。
真田武又弯腰鞠躬,这才转身离开,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眼底一片阴翳。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老管家极有眼力见的说道,“书房还热着茶壶,我先过去看看。”说完便躬身离开了。
真田潘士瞥了眼还是低头的真田苓,“怎么不说话,吓着了?”
真田苓摇摇头,“没有吓着。”
真田苓看着爷爷,犹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以为您...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我。”
要不是真田潘士现在耳朵还好使,就真田苓这从来没有的低音量,他还不一定听的见。
真田潘士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跟你母亲过日子的人又不是我,你父亲喜欢就够了。”
真田苓也跟着站在旁边看星星,听到这话,沉闷的哦了一声。
“你父亲带你母亲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真田潘士突然开口说道。
真田苓蹭的一下看过去,什么时候?
“你跟你母亲脾性一点儿也不像,你母亲温婉恬静,跟你父亲正好互补。”
“你跟你父亲也不像,你父亲从小就是混世魔王。”
“你随我。”
真田苓眨巴着眼睛,是吗?她自己都没发现?
真田潘士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暗自点头,“随我更好,不会受欺负。”
真田苓沉默半晌,然后用力的点头,嗯。
真田潘士又看了眼夜色,收回视线,“走吧,去吃饭。”
真田苓紧跟其后,“好。”
晚餐的时候,真田苓心情大好,米饭都比平时多干掉一碗,尤其是看着真田武太脸上的巴掌印,啧,真的是极为下饭。
真田苓一口一个天妇罗炸虾,吃的好不痛快。
如果真田智纪也在她对面坐着,不管她是抬头还是低头都能看见,那就更好了。
晚了一步回来的真田伯父,还没说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一进餐厅就看到了真田武太明晃晃的巴掌印,再一看弟妹也不在餐桌,可这脸上的巴掌印粗略一看,也不像是女人打的。
“武太,你这是在外面跟别人动手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咔嚓,几不可闻的一声,真田苓一口咬掉了虾头。
真田武太脸色一僵,他都怀疑真田明野是不是故意的,照着人心窝子捅刀,硬邦邦的回道,“不是。”
沙沙,真田苓牙口极好的嚼碎了大半个虾身。
真田伯父又看向妻子,期望能得到一点儿线索,可惜无果,“那总不能是你自己摔得吧。”
嚓嚓,真田苓咽下两口新鲜的蔬菜。
真田武太一听嘴角微抽,结果又扯到了脸上的伤,疼的他眉心紧皱,脸都扭曲了几分。
顿顿,有点咸,真田苓挑了一块玉子烧压压。
真田爱理看见自己爸爸刚刚在房间大发雷霆的模样,吓得她直掉眼泪,现在又快憋不住了。
真田潘士瞥了一眼没眼色的儿子,沉声道,“我打的。”
“你有意见?”
呼呼,别说,这菌汤还真是有点儿烫。
真田明野:“......”
先别说他敢不敢有意见,就算是有,他也不敢说出来啊。
真田明野顿时不说话了,低头坐下安安静静的吃饭。
真田苓免费看了一出戏,欣赏了一下成年男人的变色脸,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啊,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真田弦一郎就坐在真田苓的傍边,默默的盯着自己的眼前的餐具,筷子举了老半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跑神了,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真田夫人倒是时不时的看向真田苓,看她吃得香喝的好,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态,她便清楚,真田苓是真的不在意,她压根就没有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记在心里。
明明,明明这..看起来很好,可真田夫人心里总会突然的冒出一个声音,不好,这一点儿都不好,大概真的回不去了。
真田苓性子倔,认死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说好听的,那叫持之以恒,永不放弃。
说句难听的,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所以,真田苓不走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