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蓓给乔远打电话是因为修改合同条款的事。乔远过去在合同上吃了太多亏，前半辈子一直都在赎身。肖蓓怕悲剧重演，一直在反复推敲他的合同模版，字斟句酌的给对方下套，倒也不是为了算计别人，只是为了乔远需要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当然工作的事其实也就是个借口，按理说肖蓓帮他改好给乔歆发个邮件就解决了，可肖蓓还是打了电话。
事实上这几天肖蓓过的浑浑噩噩。明明是她对乔远发难，把他赶走了，可是肖蓓心里的苦一点不亚于乔远。她忍受着对母亲和对乔远的双重自责，感觉怎么选都是她的错。
最终肖蓓还是对乔远心软了。毕竟妈妈只是在墙上默默看着她，而乔远是有血有肉的让人心疼。他的触摸怀抱又是那么让人欲罢不能。肖蓓比十八岁时更肯定，自己这辈子彻底交代给乔远了。
乔远接起电话的一刻，声线没有控制住，急切中带着忐忑。这让肖蓓更加心软。她想起乔远离开那天的情景，心疼的问：“身体好些没有？”
“快好了！”乔远感觉到肖蓓的语气中有松动，试探着问：“宝贝，我可以解释那天的事吗？”
肖蓓却淡淡的回绝：“你们业内的事我并不想多问。关于那个人……提得越少越好。”
乔远一口气生生提起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默了几秒，觉得还是要表示一下决心。
“宝贝，我不知道环帝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和我合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接受邀请。我已经正式通知他们我没有合作意向。你放心。”
肖蓓惨淡的轻笑了一声说：“我的想法很简单，你和倪霞签合同时，我不会帮你审核。如果你必须和她合作，请再换一名法律顾问。”
“宝贝，我真的不会。我记得……你说的话！”乔远急切的说。
肖蓓没来由的突然很委屈，她的鼻子有些发酸，“乔远，我知道你在乎我。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我会辜负你？”
肖蓓在电话那头摇头，“妈妈去世后，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只剩归途。后来我又遇见了你，觉得故土也有了牵挂。可是我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一切都是徒然。那件事，那个女人，是我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乔远用手撑住额头，心中被不安爬满，他无力的发誓，“总有办法的。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是无法绕过那个人。宝贝，请相信我。”
肖蓓吸吸鼻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吸口气说：“我给你修改了范本合同，就在你邮箱里。你自己看看，也得让你姐姐熟悉一下。”
“好……”乔远一向很听话。
“我把几个关键的地方给你解释一下……”肖蓓一面说一面来到电脑前，随手打开邮箱。一封新邮件躺在邮箱里，是个熟悉的后缀，那是环帝发来的邮件。
看着主题上“合作协议”几个字，肖蓓突然沉默了。
“我这就打开邮件。”乔远把电话开了免提，同时也看到了抄送的那份合作协议。这是环帝刚刚发来的。他们竟然赶在他拒绝合作之前已经把合同发来了。
“乔远……”肖蓓的声线颤抖了，“你刚才说已经拒绝合作了？”
“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干，我这就打电话，我去问问叶老……”乔远有点语无伦次。他一遇到肖蓓的追问就会笨口拙舌。
“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肖蓓压着声音，语气却冰冷到极点。她话一说完已经决然的挂掉电话。
乔远本来半靠在床上，此刻下意识的猛的起身，疯狂的回拨电话。可是一次两次，肖蓓根本不接电话。
乔远浑身都是紧绷的，都没有注意到乔歆已经进了屋，从上往下看着少有慌乱的弟弟。
“是因为那份合同吗？”乔歆极小心的选择词句说：“小远，即使这次躲过去了，也许还有下次。在这个圈子里……你的靠山又是叶老。你以为能永远躲过去吗？”
乔远抬头，如梦游一般看着姐姐，仿佛不曾听懂她的话。只是手上骤然一松，此刻他才意识到脏腑里有多疼。
他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手机掉到地毯上，一声闷响。
“小远！”乔歆蹲下身扶他，眼见他面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像是一只失血的困兽。
乔远的身体里似被什么东西拽住，完全直不起腰来。他无力的侧倒在床上，把自己深深蜷缩起来，疼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乔歆一着急说话没经过大脑直接输出，“这贝贝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样耍小孩子脾气？稍不顺心就摔电话？”
“姐！”乔远打断她，艰难的说：“她要是耍小孩子脾气倒好了。可是她上一次一走就是十几年。我还能撑多久……等她回来？”
乔歆吓坏了，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拉着乔远的手说：“小远，不能这么咒自己。谁都不是一棵树上吊死。你把这份感情看的这样重，对自己身体没好处！”
乔远痛苦的闭了闭眼，微微摇头说：“姐，你要是想帮我，就先去回绝了环帝。这么功利的圈子里，上赶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心里……不踏实。”
乔歆似懂非懂，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商阅历应付这圈子里的事差强人意。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对乔远的一腔真心罢了。
“好，我听你的，明天一早就给他们打电话。还有，沈医生坐明天的早班飞机来。”
“嗯？”乔远皱起眉头来。
“她说你这次检查结果不好，需要加几种药，人家特意给你送来。我心想你这几天这么难受，也就没推脱。”
乔远累极了，实在没有力气多想。他合上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乔歆跪在地上看了他半天，直到乔远昏昏睡去，才关了灯起身，去外间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