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灯下黑

从体制内初中通过校考进一所国际高中,属实是我报志愿之前从未想过的事。部分原因是我家三位长辈一致认为那所学校很不错,很多学生毕业以后都去了非常有名的大学,回来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的分数不是很好,虽然上普通高中是肯定没问题,但我向来擅长文科,而所有的考试科目里占了大头的是理科。

“在一所差学校里当车头不如去好学校当吊车尾”

所以我们索性换了条路。

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十年级的我刚进学校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从没试过一整天的课都用英语上,数学体育戏剧文学历史物理化学生物……学校上课需要用电脑,我没有,老师要求下载学校联络用的APP,我不认识,上课老师提问,别人都已经举手回答了,我还在琢磨问题。

语言环境不熟悉,没有认识的人,本身胆子又小不敢问只能默默的观察别人,第一个小学期对我简直是折磨——当然了第二个小学期也是。

第二个小学期的必修课是计算机,老师是个口音很怪的巴基斯坦人,他从我姐那一届就已经在这所学校任教,我现在快毕业了,他是副校长。可是他说的话我经常听不懂,我十年级的科学课也是他教的,一些名词的读法我都是从他那里学的,导致我12年级上生物的时候经常嘴巴和脑子不一致,还闹了点笑话。

外国老师真的有点怪,我说我不确定这样做正不正确?老师说你可以正式提交作业之前发给老师看看,你再按照他的意思来改就不会偏题了。可是每次我交给他检查的时候都说'very good!',' Intelligent!','Great job!',可最后还是只给我个60分?尽管你没给我50及格分,我已经相当谢谢你了!!

11年级开始自己选课,要开始考虑将来的专业方向了。我一个理科垃圾,自然是先考虑文科,一点问题没有吧?问题大了去了……

我的英语或许在之前的环境还能看看,在一所一般的初中读三年,满分150失误了只考了138。可国际高中设定的门槛,代表着能进这所学校和我一起读的同学,要么和我差不多,要么远比我好。他们课程所要求的批判性思维,全面思考创新性思维都是我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作业不再是选择阅读填空配对,而是论文,小组讨论,探究调查报告实地考察报告各种PPT展示制作视频画海报拍短片……理解了一回事,然而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我一个英语没下过90%的人,第一个学期只拿了61分……

原以为有人带路,会走的不那么辛苦和崎岖,但还真是奇怪了,明明有我姐在前面先走过一遍的路,也给了我经验和指点,我怎么还能走的像dog爬的一样?

不仅是英语,每门课我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阻碍。

不一定是英语能力的限制,也可能是初来乍到时的阴影覆盖面积实在太大,导致我到现在还不敢跟老师谈自己的想法。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我偏偏开不了这个口,又尤其在这个特殊的学期遇到了低谷。

12年级,每年一月份是很多大学本科申请的截止时间,申请材料包括个人陈述,成绩单,活动记录,志愿者记录之类五花八门的。

我的成绩……

倒不是为了保护隐私,就是太烂了,不想写。

成绩单要求六门12年级学术课程的最高成绩,而我的有效成绩只有两门,其他要么分数低要么只学到11的课程就放弃了。

每天打开备忘录查看未做的作业清单和现在的分数更新,我都想撬开自己的脑子,问问它:你之前在想什么?

后悔吗?

有点,但没用。

后悔简直是最没用的东西。

然后我现在居然还在这里打字

可是作业真的太重了……它不是直接泰山压顶的重,而是那种一边把我肺里的空气慢慢抽走,一边在我的每一寸皮肤表面上往里施加压力……我吸不到空气也没有气可以呼。

这个中介改的文书实在是怪,怪得我不如自己改,我姐请了她学翻译的同学帮我润色,我实在是感激,提的很多点都太有用了,有一种正迷糊着,然后被一瓢冷水浇醒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抛下所有的作业,一鼓作气把申请材料里面所有的文字部分全部改好。

然而,我手上还有三个项目作业两个十几页的PPT一个总结性的PPT三篇小论文要写,爸妈周一到周天都在外边,每天中午40几分钟的休息时间,我就草草做点东西,吃了赶紧上课。我每天呆在家照顾受伤绑药的猫,烧菜做饭吃饭然后把餐具泡在水池子里,上课写作业改文书,等到晚上八点终于结束,他们也回家了,进门的第一句是:碗你为什么不洗啊?猫屎也没铲。中介刚发的消息你回了吗?

说出来的话不像子弹头,倒像是酒瓶塞,一个个把我的嘴堵上,然后我就“被问住了”“因为没完成心虚了”。

写作业时让我先改文书,改文书的时候质问我为什么作业不写完让他们这样不安心;回信息的时候让我先搜资料给他们,搜完资料又问我为什么不回他消息;写作业接别人电话的时候,让我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把手机关静音,他们电话打来我没反应的时候,就微信轰炸我为什么不接电话让他们心里没底老让人操心不省事儿。

大人好矛盾。

没关系,虽然我不觉得这些话是正确的中肯的理性的,但想必我以后也会变成这种鬼样子的,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