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限境……”
直至一直逃至山脚，那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消退，徐光这才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虽然他并未直面过任何一名破限境武者，但不妨他进行一定的猜测，何况，这种仅仅只是靠近便感到心悸的威势，很难想象，若非是破限境的存在，又有谁能拥有。
这也侧面证明，那定然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妖魔。
“难不成，真是古长风……”
……
时光荏苒，十三日眨眼而过。
时间就像指尖的沙，难以把握。
这段时间内，泗水坊妖魔食人的传闻愈演愈烈，每隔一段几日，便会抓住几个落单的人类，吞吃入腹，留下半残的骸骨，若是没人外出，便找几个偏僻的村子劫掠，冲进去抓走目标后便快速逃离。
这一点，倒是和传闻中普遍的妖魔有点区别，似乎还有一点点理智。
因为这妖魔不仅仅避开了泗水坊，也避开了飞云庄，不将这两处地方作为目标。
与这一事相比较而言，孟门山虽早有古怪坑洞出现，终日有羽人盘旋，但依旧没有惹起太大波澜，或者说，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掩盖下，始终没得到重视。
因为光雾完全耗尽，即便有大药辅助，易筋境的进度还是不尽人意，徐光便顺势减少了外出频率，不再从柳衡那里换取报酬，生怕像上一次一样，与那只可怕的妖魔擦肩而过。
这一日，徐光并未待在家中，而是坐在柳家。
难得的，柳衡与柳思思两人都在场，就连柳衡以往那个许久不见的高瘦仆人，也一并出现，也包括另一名仆人，即是另一名锻骨武者。
不过，这两名锻骨武者没有站在柳衡身后，而是侍奉于柳思思两侧，由此，其地位可见一斑。
最吸引徐光目光的反倒不是这些细节，而是柳思思手中持握的一尊长生牌位，她并未可以掩盖，大大方方地展示，牌位之上，正刻有“柳思思”三个大字。
赫然与徐光在徐家祠看见的长生牌位类似，除了细节有些不同，比如，徐家长生牌位以云纹打底，而柳思思手持的这块明显属于柳家的长生牌位，花纹主要是潺潺流动的水波和略显虚幻的线条。
这也印证了徐光先前的一个猜测，柳思思正是柳家的一个“转世者”——这是他为世家的这一特殊人群取的名字。
“时间到了，徐飞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惜，他怎么也不愿意交出那把猎魔弓，不然，我们的安全会更有保障。”
柳思思说着，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抬手扔了一个面具给了一旁坐着的徐光，轻笑一声，说：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顾及，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以你的曾经的身份，还需要在意谁，而你现在的模样，也没谁认得出来。”
“也许吧。”徐光没有拒绝扔来的面具，模棱两可说了一句，他没有说的是，不想暴露只是之前，现在晋升易筋境以后，起码在泗水坊这一带，没有太多在意了。
不过，柳思思的话倒是挺有意思，按她所说，曾经那个世家徐家的徐光，似乎身份在一众世家之中，也特别高？
面具只是一个灰黑色铁质面具，对常人来说颇有重量，但样式十分普通。
“话说，柳家，要派谁去。”徐光手指在面具表面摩挲，没感受到异样，问了一句，但其实心底已经知道了答案。
从他从柳思思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感，就可以轻易判断，这人身上必然准备了相应的手段。
“自然是我了。”柳思思莞尔一笑。
“本来，原先的准备是我邀请徐飞，然后加上易筋境的古长风从旁辅助——古长风他本身就是柳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我们三人探索孟门观遗址即可，但你也清楚，中间出了点意外，古长风被朝廷的人发现踪迹，现在主要的任务是负责牵扯刘岩的精力，而且……”
她又笑了一声，今天的她，似乎心情相当不错。
“现在的古长风，也帮不了太多忙了。”
徐光点头，表示理解。
“我先走了，中午之前，在约定好的地点见面。”他利落起身，脚步不紧不慢地离开这里。
柳思思只是点点头。
反倒是柳衡，从头至尾都很沉默。
等徐光的身影消失，柳思思才转头看向柳衡，轻柔地问：
“你的心在犹豫，是吗？”
她歪头，眼中浮现不解，继续问：
“为什么？”
声音轻轻，却又自带压迫。
“我还是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了。”柳衡没有勇气与柳思思的目光对接，转而望向花园外，透过高大的墙壁，仿佛映出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
“他们都很努力地活着，谁都没权利轻易剥夺他们的生命，不是吗？”
“呵呵，你当真在这个小县官的位置上坐太久了，居然和这些普通人共情了起来，若是在以前，你这话说出去，当真是要让人取笑的。”
柳思思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威严地说：
“你姓柳，身上流淌的是尊贵的血脉，岂非那些普通人可以比拟。”
她站起身来，背对柳衡，两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声音传出。
“这些普通人，就好比蜉蝣一般，生命如此短暂，不知晦朔，不知春秋，朝生暮死，一生之中浑浑噩噩，困于柴米油盐、困于家长里短，目光同样短浅，看不清远方，注定看不到山顶的风景，穷尽一生，也无法知晓世界的真相。”
“事实上，我说这些话，并非是瞧不起这些普通人，毕竟，他们的眼界决定了他们一辈子只能如此，但再普通，终究能找到几个闪光点，或许，偶尔还会有天赋横绝的人物出现，哪怕只是流星般一闪而过。”
“我瞧不起的，是你！”
柳思思突然爆喝。
“当眼界和见识没有成为你的限制之时，你自己的软弱，却成为了自己的限制，让你，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甘愿碌碌无为。”
“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柳思思转身看向低头的柳衡，那视线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隐隐地，却又像是透过这具身体，在注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