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身子骨有够弱的。”
查尔斯望着已昏厥过去的瘦高男人撇了撇嘴。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下子的力道，已险些让那可怜的私家侦探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
而在那小路稍远些维系笑容的苏恩却只觉脸部肌肉微微僵硬。
“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原主会对查尔斯警员心存几分敬畏了……”
这是他的心声。
当查尔斯从暗处扑出之时，他很好的充当了分散注意力的诱饵，不过介于那男人如今处境，兴许诱饵这两个字需要再翻译一次——帮凶。
重新打量了一番弯腰检视陌生男人的查尔斯警员，这一刻，苏恩竟萌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位查尔斯前辈……不会也是位进行过圣化仪式的超凡者吧？
“诺，检查一下。”
未等苏恩多做反应，查尔斯已娴熟的将手探入那紧贴墙壁背过气去的男人上衣口袋，片刻之后，他丢给了苏恩一只略显陈旧的革质钱包。
“查尔斯前辈……这样不太好吧？”
源自另一个世界的职业素养让苏恩对当前行为有些犹豫，不过这念头仅过了一瞬便已被苏恩自己打消。
开什么玩笑？
他现在位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且还随时可能面临着生命危险。
这种情形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革质钱包徐徐展开，零星几枚硬币被苏恩用手指拨弄至一旁，他的视线在那狭窄的空间内游离，最终停在了一沓并不算厚的泛黄纸张上。
“嗯？”
那是张纯手写的便签……或者说，是名片。
“哈维尔·昂德鲁恩私家侦探事务所……”
目光转至气若游丝的男人身上，苏恩随即将这张手写名片调转了方向。
他很快便因名片后的某样东西笑出了声。
那是只同样手绘的猎鹰画像，其线条简单，整体观感如同一位七八岁孩童的作品，可偏偏又相当郑重的被安置在了名片的正中央，就好像其作画者并没有‘这玩意属实画的很烂’的自觉。
“有什么发现？”
查尔斯的声音让苏恩收敛了笑意。
“他貌似是个私家侦探……并不算出名，生活的相当拮据。”
将钱包合拢，苏恩把那张从中抽离的粗糙名片放入了自己的口袋，迎着查尔斯警员质询的目光，他又补了一句。
“应该不是‘那个组织’的人。”
这是猜测，但并非毫无缘由。
依照苏恩的观察，这位名叫哈维尔·昂德鲁恩的私家侦探应该属于那种，明明自己生活的已相当吃力，但却依旧能对任何事情抱有强烈自信，明明坚持自己所想处处碰壁，可却仍然可以以相对乐观的态度面对一切的人。
结合简单的心理分析，这从对方的手绘名片便能窥得一二。
而这样一位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主动加入什么邪教的。
当然，归根结底，这只是苏恩在短时间内做出的一部分心理侧写，并不能完全作为考证那男人想法的依据。
“哼，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亲口来告诉我们吧。”
查尔斯显然对苏恩的后续话语嗤之以鼻。
他试探着摇晃了已昏厥过去的男人两下，见对方仍没有半点反应，这位脾气本就暴躁的警员低声骂了句什么。
然后……
他举起熊一般的手掌，在一阵呼啸的风声中猛地扇在了那可怜男人的脸上。
…………
“我……这是在哪……”
“胸口……好疼……脸也是……”
剧痛之中，哈维尔·昂德鲁恩因窒息与疼痛而迷离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双眸，但紧接着便见到一张被茂密棕色毛发覆盖的脸贴靠在自己近前！
在这个瞬间，他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记忆飞速重组，昏厥前的最后一幕猛地浮现在心头。
对了！
就是眼前这位熊一样的男人让致使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的！
胸口断掉的两条肋骨适时传来阵阵痛楚，脸颊上的火热又为这感觉添了把柴。
哈维尔紧咬牙关怒视面前熊一般的男人，他随后近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段话。
“你要……做什么？”
按照原本的想法，他应该直接起身挥舞着拳头狠狠的揍那人一击。
但这冲动却仍被他压抑住了，在当场被对方反击致死和委曲求全活下来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接下来我问你答。”
查尔斯没有多余的话语，在示意苏恩靠近后，他将一只大手放在了眼前这名私家侦探的肩膀位置。
“你接受了一个委托，委托的内容，是跟踪这小子，对吗？”
哈维尔没有做声。
为客户保守秘密，这是每一位私家侦探都应该遵守的职业底线。
然而这想法只升起了一瞬，因为就在下一秒，查尔斯放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捏拢为拳猛地挥出，随着一道强烈的撞击声过后，位于哈维尔身后那堵砖墙竟被硬生生砸出了一处豁口！
“对对对……”
还不想死的过早的侦探连连颔首，生怕自己回答得慢了，下一秒那只拳头会落在自己脸上。
在二人身侧，苏恩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啼笑皆非。
他已在心中制定了许多诱导话术，在他看来，只要与查尔斯稍加配合，让对方心甘情愿的交代出委托一事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自己这位教员却好像喜欢用更为直接的方式解决一切。
当然……这并不是件坏事。
在那位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私家侦探面前停住脚步，下一个问题，出自苏恩之口。
“你的委托人是谁？”
“是……是一位喜欢穿着黑色纱裙的女士……”
苏恩和查尔斯的目光稍有交接，后者伸手扯了扯下颌的胡须再度开口问道。
“她有透露过自己的信息吗？”
“没有……她只预付给了我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并告知我连续监视三天，会有后续的八十元报酬……”
对方出手还真是阔绰啊。
苏恩的心中升起如此一个想法。
霍莫司市就工业化的变革已持续了有一阵子。
大部分原本小有积蓄的中产阶级家庭时至今日都已濒临破产。
就算之前拥有自己资产的工厂主们，也有许多因林立而起的机械化生产线赔得家徒四壁。
然而这位女士……却只是命令眼前的侦探监视自己三天，便给出了整整一百元的高昂报酬。
他于心中思索片刻，随即以温和语气笑着问道。
“哈维尔……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私家侦探点了点头。
在得到对方确定后，苏恩继续说道。
“你是一位出色的侦探，至少在昨天你跟踪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倘若今天不是有一位资历更老些的前辈在侧，恐怕我依旧不能发现被你盯梢。”
“那么哈维尔，能否告诉我，用你相对更加专业的眼光来看……那位女士，你认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次，私家侦探哈维尔陷入了恒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