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俭不知猪族中有什么变故，竟使得一族首领要在别族首领面前露出这般颓色，但他还是站到黑承身边，轻轻拍了拍，透过作战服的无缝布，感受另一侧的庞大猛兽：“何出此言？别这样，攻守同盟里，都是共同进退的。别谈什么用不着用得着的，只要还在攻守同盟一天，我族顶得住压力，你们又没亏待我族战士，总不会连句话都不说，就把人撤走。”
黑承微微侧目，又转眼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你应该看得出来，熊族和虎族走的特别近。”
“是了，毕竟它们的领地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想亲近都不行。”
“它们的近不是那种意味的近。我是说，伏野几乎没有表现过熊族自己的需求，向来由风雅说什么，它就答应什么。你见过这种场面吗？”黑承声音里满是迷茫。
李俭回头张望诸首领开会方向，不见那边有什么异常：“什么场面？你是说熊族紧跟虎族步伐？咱们同盟里也就这一对吧，再说多见的，也就只有鹰蛇两族。”
鹰蛇两族：狗屁，我是被冤枉的，你们都把我俩打包带走了，我们谁紧跟谁啊？
猪鸟联军：对啊对啊。
“不多见吧。”
“毕竟它们的领地是真的近。要是像我族这样分散，熊族也不至于时刻紧跟。”李俭摇头。
虎族熊族的领地不可谓不广阔，灵山矿区以北直到人族的归北聚居区，除却中间的魔族影响范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都是两族领地。只不过两族领地确实彼此掺杂，但凡两族有什么龃龉，两三成的领地都得沦为飞地，生产能力顷刻暴跌，能从顶级大族落到寻常档次。
说难听点，这两家倘若交火，只消停留在边境摩擦级别，同盟里随便哪个大族过来，拼死劲都能给它两族全灭了——这便是它们两族领地相互交融的奇葩所在。
从地缘来看，除非这两家在同盟还未形成前迅速火并，在其他大族反应过来之前重新分配，不然只有相亲相和一条路是生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活路。
熊族唯虎族马首是瞻，若说它全心全意、心甘情愿，必是小瞧熊族心性。
“当时的鹰族，恐怕想不到今日的熊虎两族，竟然如此亲近。”黑承回身，朝着首领会议方向。
在修仙者操弄土石修建而成的拍卖行中，首领们已将大多数工作人员遣走，只留下保护客户隐私所必须的人手。在附近一片房间与廊道中，只剩下首领们活动。黑承与首领会议所在的空置房间，中间隔着重重影壁与几曲廊道，又怎能看得见它们做什么，怎能听得见它们说什么？
“不亲近，莫非结仇？”李俭跟它兜兜转转，神识吞吐，确定没有首领过来，也就随它摆pose了。
“鹰族就是这么想，才打算火上浇油，让两族间若隐若现的火星子点起来。奈何，它却激起了熊虎两族共同的怒火。”黑承叹气。
“还有这等事？”李俭听了，心中回忆，却想不起有这般场景。
记忆中鹰族还在，熊虎两族共同怒火，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你果然注意不到。人族毕竟是后来才和我们联系，比不上我们几族之间……交情深厚。”黑承说着，却在交情深厚上咬了重音。
“虎族熊族的情况，你现在大概了解不少。它们本族出身的金丹，可比我们少多了，同盟有军力需要时，大多指派手下小族的金丹出力。还记得当时鹰妖万羽，当众宣布本族可以提供三万名金丹期为反魔族联盟出力吗？”黑承把问题抛给李俭。
“这我记得，当时风雅和伏野可都坐不住了，但也就是暗骂两声吧。”李俭可还记得这副景象。
“是啊，也就暗骂两声。它们暗骂两声，却是因为在它们心里，鹰族应该和它们一样，顶多愿意派出几千名金丹……几千名完完全全是本族出身的金丹，而不是附庸。”
“但鹰族愿意出三万。”
“在那时候，鹰族压根不可能为这事情掏出三万本族出身的附庸。鹰族、虎族、熊族都有同一个毛病，它们自家的族人严重不足。虽说单个个体在战斗方面都是好手，哪怕到金丹期也能凭着天赋本能占据上风，但拼数量，这压根不是它们的本事。”今天的黑承话格外多。
“万羽当时发言，现在想来，是要提醒熊虎两族，它们的附庸也是战力，附庸也该当做寻常金丹。只不过这样一来，资源拿来培养本族金丹都不够，哪还能凭空匀给附庸？那就免不得要寻找新的资源。”
“万羽能想到这么多？”李俭有些吃惊。
寻找新的资源，对建立同盟之前的妖兽大族来说，习惯暴扩模式的它们，只有动刀兵一途。熊虎两族领地盘根错节，若要对外扩张，总是先打死身边邻居最佳。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说的正是此话。
如果万羽当真想刺激虎熊两族关系，它的发言可就太绕圈子了，被应激的虎熊两族同时记挂上，也怨不得风雅和伏野。
“谁知道呢。万羽已经死了，就算它活过来，亲口承认，又怎么能说这就是它的实话。只不过现在，这两族的关系可太好了。风雅看起来，想要当同盟的首领。”黑承话锋一转，又回到当下。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它所思所想毕竟是为了同盟，哪怕动机不纯，是想做同盟的首领，只要它并不以此为虎族谋私利，让它做了盟主，又怎么样呢？倒不如说我们同盟也正需要一位盟主。”
“盟主……盟主。”黑承喃喃自语。
“我们现在讨论攻守同盟的事情，全是一群首领凑在一块讨论，你什么时候见过，谁的意见会比谁的意见高出一筹？不过是少数服从多数罢了。但我们同盟是八个大族组成，一旦意见分歧，总得有一个表态更重要的家伙，决定同盟到底怎么办吧。”李俭看得很开。
于情于理，他也不可能看不开此事。
同盟倘若必须要有一个首领，不是明面上实力最强的虎族熊族，就是人族。李俭本人对自己做不做盟主无所谓，主要是在他这“不学无术”的家伙手里，跟盟主相关的形象总是东汉末年的袁绍。
一想到所谓盟主能和“色厉胆薄、好谋无断”牵扯起来，纵然知道天底下盟主不都是这样的角色，可李俭心中还是犯恶心，对这个称号不感兴趣。
从道理出发，华夏人族在攻守同盟最具利益的形式，便是做最有影响力而非出头鸟的一方。若说如何在不当出头鸟的情况下保持影响力相当有难度，那么不当出头鸟本身很简单——起码别去当盟主，别当同盟里的带头大哥。
这样看来，让风雅做盟主，哪怕不把名头挑明，也不失为良策。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不过人族可是和虎族熊族一样的顶尖大族啊，你难道就没有做盟主，指引同盟的想法？最近人族出的主意，尤其是这个坊市，可是让我相当信服。”黑承话到此处，总算表露来意。
“啊？我？人族？别了别了。”李俭猛摇头，摆手，连连推却，“你说虎族熊族是顶尖大族，我没意见，但说我族是顶尖大族，那我觉得我族离虎族还差着些许。我们可是连领地受创，到现在都没重建啊。说我族一流，我也就认了，让我族做盟主，这愧不敢当。”
黑承闻言也不纠缠，只是点头，抬起步子：“不愿做盟主就算了。只不过人族如果还有和坊市一样的主意，还请先和我族讨论讨论，我族很有兴趣。现在，回去吧？”
“回去吧，听听它们怎么说。”
……
回到首领们开会的空房间，风雅见它们露头，便示意其它妖兽安静：“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们讨论了些拍卖行的说法，现在给你们说说。”
一人一猪重新入席，听风雅从头到尾，说了十几条各族首领在他们缺席时议定的安排。大抵是些保障拍卖双方隐私、控制竞价幅度、灵材估价模式调整之类的内容，顺带着将决定拍卖抽成的时间又往后延，说是过几场拍卖，等坊市稳定下来，再确定拍卖行如何抽成。
两名首领不在，攻守同盟还有六名首领能够表决意见。这些安排即使决定在李俭缺席的情势下，依旧算是正式确定，只不过为李俭当众宣读，权作通知罢了。
“这样一来，拍卖行的第一次拍卖会就算是结束了。坊市的第一天也算是结束了。”
“修仙者可不分昼夜。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恐怕想要进坊市一观的修仙者会越来越多。”李俭抬眼望天。
就算这个纪元的金丹期都是穷鬼，坊市中终究有些“穷鬼”也买得起看得上的东西。小族金丹到交易中心买不到自己想要的物件，就免不了到坊市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