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冲之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其实这烟花挺亮的。”
“只放一个,小人觉得完全可以,买的多了,实在是浪费啊。”
李淦:“你懂个屁啊。买的多了,本少爷放着玩不行吗?”
“我就不能有点童趣了?”
“我抓了这么多贪官,我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孙冲之:“……”
他挠了挠头,说道:“那现在……”
李淦叹了口气,说道:“听天由命吧。万一附近的县衙没有看到烟花,我们就完蛋了。”
孙冲之有些后悔,为了省一点钱,居然把少爷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他伸出手来,狠狠的给自己来了一个耳光。
…………
凉沧县。
县衙。
两个衙役正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今天晚上,县令安排他们两个值班。
嘱咐他们,要盯着天空,一旦有烟花,就要立刻去通知县令。
这两个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所以没当回事。
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向天上望两眼,后来的时候,困意袭来,就迷迷糊糊闭上眼了。
忽然,其中一个衙役向前一栽,差点摔倒在地。
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砸了咂嘴。
他问另一个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人迷迷糊糊的说道:“谁知道啊。”
之前那人说道:“咱们睡了多久了?”
那人又迷迷糊糊的说道:“谁知道啊。”
之前那人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悔的说道:“坏了,大人交代的事情,咱们怕是要办砸了。”
另一个衙役说道:“你何时如此恪尽职守了?”
之前那衙役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恪尽职守,我只是担心被大人责罚罢了。”
另一个衙役说道:“那咱们就告诉大人,说根本没有烟花。”
“三更半夜的,这谁知道呢?”
之前那衙役说道:“如果真的有烟花,打更的更夫应该知道吧?”
“巡夜的士兵应该知道吧?”
“他们都说有,偏偏我们两个说没有,那岂不是要完了吗?”
另一个衙役说道:“这也好办。我们现在立刻去找县令大人。”
“我们两个要言之凿凿的禀报,就说刚才看到烟花了,请大人立刻带兵出发。”
之前那衙役说道:“可是,我们明明没有看到烟花。”
另一个衙役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没有看见,更夫和士兵可以作证,说看见了。”
“现在我们说看见了,我们就可以说更夫和士兵,说他们睡着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见到。”
反正烟花这东西,一闪而逝,死无对证,谁还能拿出证据来不成?
之前那衙役点了点头,说道:“有点意思。但是还是不行。”
“这烟花,分明是县令大人和另一位大人重要的接头暗号。”
“如果县令大人找到了那位大人。结果那位大人说,他根本没有放烟花。”
“我们两个如何解释?”
“我们撒谎的事情不就露馅了吗?”
另一个衙役呵呵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吗?无非是别人也放了烟花,混淆了我们的判断呗。”
之前那衙役一拍手,说道:“有道理啊。妙哉。”
“走走走,我们赶快去禀告大人。”
这两个人立刻向后堂跑去了。
…………
洪署来到凉沧县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来,并没有什么政绩。
十年寒窗苦读,做了一个县令,却不能带着整个家族迅速的发家致富。
每每想到这里,洪署都有些愧疚。
陛下发的那点俸禄,他自己一个人过,还是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的。
只要节省着一些,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
想要救济族人,那就不够了。
好几年了,洪署过年都没敢回老家,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村子里的人,都等着洪署带他们发财,可是洪署没有做到。
村民可不管你什么陛下严刑峻法,什么剥皮实草。
他们只知道,这个洪署,忘本了!
有时候洪署想想,也真的想要豁出去了,狠狠的贪污一笔。
然后回到老家,风风光光的转一圈。
但是这个念头,稍纵即逝。
毕竟上一任凉沧县的县令,就是被剥皮实草了。
现在衙门口还立着他的人皮。
每天在县衙办公的时候,看到这位前任的皮,洪署都觉得全身发毛。
陛下这到底是有什么古怪的嗜好啊,否则的话,为什么这么能折磨人呢?
而上上任凉沧县县令,也因为贪污被抓了。
他的皮也被剥下来了。
不过,这一位的皮,倒是没有被做成稻草人,而是做成了坐垫。
就在衙门大堂的那把椅子上。
洪署每次想要贪污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自己的坐垫。
自己屁股底下,可是坐着一个大贪官呢。
如果自己贪了,会不会也被做成坐垫呢?
每次想到这里,洪署都不敢贪了。
他是一个胆子挺小的人。
胆子小,所以保住了性命,苟活到现在。
其实洪署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他也是有一些理想的。
他希望能升官,最好进入朝廷。
那样的话,俸禄就可以多一些了。
可是小小的凉沧县县令,管着屁大的一片地方,百姓们又穷的叮当响。
在这里出政绩,难啊。
也正因为如此,洪署患上了失眠症。
晚上总也睡不着。
现代人睡不着可以玩手机。
古代人睡不着,只能折腾枕边人了。
于是,洪署的夫人被折腾的不堪其扰。
主动给洪署纳了一房小妾。
这小妾生的花容月貌,一双眼睛颇能勾人。
洪署爱不释手,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
今天晚上,他正在得趣。
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然后是衙役的声音:“大人,大人。”
洪署没好气的说道:“又怎么了?”
衙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们看见烟花了。”
洪署一听到烟花,顿时从小妾身上爬起来了。
小妾伸出手,搂住洪署的胳膊,撒娇让他不要走。
洪署说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推开小妾,急匆匆的穿上衣服。
一边梳洗打扮,一边命令衙役,赶快召集本县兵马。
一刻钟后,洪署已经准备停当了。
凉沧县是一个小地方。
面积不大,人口稀少。
这里没什么战略价值,因此士兵只有一百来人。
都是附近卫所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
平时的时候,这些士兵就是帮忙守守城门,四处巡逻一下,维持秩序。
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总归是一百来人,靠着人数,也能给人以压迫感。
洪署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两个衙役说道:“烟花是从什么方向亮起来的?”
两个衙役顿时傻眼了。
编瞎话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个因素啊。
他们两个硬着头皮,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在那边。”
洪署信以为真,马鞭指着那个方向说道:“走啊,随我建功立业。”
随后,他一马当先的蹿出去了。
…………
噗……
陆老五已经中了一刀。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怎么也爬不动。
他双手双脚,已经使不出力气起来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课,陆老五艰难的回头。
他看了看棺材里的金银珠宝。
在心中微微叹息:“真好看啊。可惜,我是拿不走了。”
“费了这么大力气,到最后这些财宝依然不是我的。”
“难道……这就是命吗?我命中注定,不能拥有这些好东西?”
陆老五伸出手,想要抓一把棺材中的夜明珠,过一把最后的瘾。
可惜,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那好东西,就忽然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死在棺材旁边了。
陆小四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苦力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另一半人,已经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涛已经杀红了眼,他提着刀,缓缓地走到了李淦面前。
李淦眨巴着眼睛,说道:“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马涛冷笑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道:“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夫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
“来人啊。”
马涛向身后喊了一声。
立刻有一个家丁递过来一根绳子。
马涛将绳子套在了李淦的脖子上。
李淦有点慌。
毕竟现在马涛人多势众,而自己势单力薄。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勒死朝廷命官?”
马涛冷笑了一声,说道:“朝廷命官?你是朝廷命官吗?你算哪门子的朝廷命官?”
“你只不过是用了一些花言巧语,凭借着见不得人的手段,蒙蔽了陛下,给你自己谋得了一个差事罢了。”
李淦说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当今圣上,何其英明?明察秋毫,见微知著。”
“他老人家怎么会被蒙蔽?那不可能?天子圣明。”
“你刚才的话,是在骂陛下昏庸吗?”
“老孙,给他记下来,回头告诉陛下。”
孙冲之说道:“好嘞,少爷放心,我都记下来了。”
马涛:“……”
好家伙,一不留神我就是反贼了?
不过,现在是在荒郊野外,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
只要解决了李淦一伙人,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有何惧哉?
于是,马涛的手立刻收紧。
而旁边的孙冲之等人,则拼命拦着马涛。
两伙人正在厮打的时候,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然后是一百来支火把。
火把将这里团团围住,照的亮如白昼。
而骑马的人,正是洪署。
洪署从马上跳了下来,大踏步的向这边走过来。
马涛看见这人的官服,立刻猜到了他是县令。
他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人,你来的正好。”
洪署看了看李淦,又看了看马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孙冲之脸上。
洪署说道:“这不是孙大人吗?”
孙冲之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孙大人不敢当,你叫我一声老孙头就可以了。”
洪署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
“李家乃是朝中重臣。”
“而孙大人是李家的账房。位高权重,深得信任,本官真是敬仰的很啊。”
孙冲之笑的合不拢嘴,连连摆手,说道:“哪里哪里。”
李淦在旁边听的火冒三丈:“踏马的,老子的脖子还被人家套着呢。你们等一会再客套行不行?”
还好,孙冲之没有忘了自己少爷。
他指了指李淦,说道:“这是我们家少爷。”
洪署:“哦。”
他迅速的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然后大踏步的向马涛走过去了。
马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正沉浸在抓了李淦的喜悦之中。
虽然现在恐怕是杀不了李淦了,但是那份喜悦之情,还是有的。
杀不了就杀不了了,但是能交给县令,让县令杀了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洪署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马涛一个耳光。
马涛被打的一趔趄,指着洪署就破口大骂:“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家的女婿。”
这时候,李淦已经将脖子上的绳索给拽下来了。
他揉了揉脖子,幽幽的说道:“是赘婿。”
洪署一听这话,立刻对马涛露出来了鄙夷的神色来。
在这个时代,赘婿是很受歧视的。
其实就算到了现代,倒插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洪署挥了挥手,说道:“抓了。”
在场的人,除了李淦的人之外,其他的全都被绳索绑住,被押送到了凉沧县的大牢。
直到牢门关闭,咔嚓一声,上了一把大锁。
马涛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盯着墙角的大耗子,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不是抓了大贪污犯李淦吗?
怎么忽然之间,我又进了大牢了?
这一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啊。
太不真实了。
不对啊,凉沧县县令,什么都没有问,为什么就把我给抓进来了?
马涛又开始思考。
这一次思考的很快,他几乎立刻就得出来了结论:我明白了,凉沧县的县令,也贪污了。
是了,一定是李淦这小子贿赂了他。
马涛搓了搓手,心想:但凡我能出去,一定告发了他们两个。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