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传艺

“父亲，你看。”

鲁本一把抓过那把长刀，紧走几步，到鲁德志跟前，双手捧刀，往前一递。

老人双目一缩，目光聚集到刀上。

眼光一下定住。

他双手接过刀，左手握把，右手剑指轻抚刀身，喃喃道：

“这纹路，这纹路。这纹路漂亮啊，虽然锻打手法不自然，有些刻意。”

“这纹路叫什么名字？”

“雨滴纹。”鲁本回答。

看了一会儿，鲁德志看向儿子，目放精光，“这刀哪来的？”

鲁本道：“是咱工坊里新来的学徒打的。”

说着，他指向苏轸。

“他？”

鲁德志看着苏轸，道：“孩子，这刀从哪来的，出自哪位师傅之手？”

“父亲，是凌真打的。”鲁本解释。

“不可能！”

鲁德志收敛了笑容。

他不相信这个漂亮花纹，区区一个学徒能打得出来。

“师父，真的是他。他干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提点，阿不，看着呢。”

老张师傅是鲁德志的徒弟。

“真的？没骗我？”鲁德志有些信了。

他对苏轸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刀是你打的？”

苏轸道：“凌真。这刀是我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打的。”

“了不起啊。”鲁德志惊叹，“能再打一把吗？我想看看。”

“这有什么难的。”

苏轸当即重新开始。

选料，烧料，锻打，扭转，折叠，锻打，扭转，……

鲁德志在一旁看着。

明显看得出来，苏轸是新手，但，天赋是真的高，简直是天生的铁匠。

他不住点头，有时候还出言指点两句，让苏轸注意细节。

这些东西都是他几十年才摸索出来的。

他把几十年的经验教给了苏轸，没有藏私，藏私是对那些一般人的，费力教不讨好，还不如收点学费。

而遇上苏轸这样的，他巴不得把经验传过去，希望这少年把他的这点东西发扬光大。

鲁本等铁匠师傅也在一旁看，看着苏轸一道工序接一道工序，有条不紊做出了刀型，都期待着长刀完成时候的模样。

到了下工时候，苏轸再次打造出一把长刀。

鲁德志和一众师傅看到这里，长刀光洁，没有纹路，平平无奇，都觉得这少年失败了，可能上一把刀是材料的问题。

但是，大马士革花纹的画龙点睛之笔在于酸洗。

酸洗过后，花纹才清晰，明显。不然即使有，也很浅，暗淡。

苏轸拿过酸液，酸洗。

再拿出长刀，放入石灰水中，继而再到干净的钱江水里清洗完毕。

这时，长刀又一次展现在鲁德志和众人面前。

“哦——”

鲁德志和一众铁匠师傅齐齐发出惊叹。

长刀上的纹路完全显现出来，清晰的雨滴纹，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下着大雨。

雨滴落在钱江水面上，形成了一圈圈漂亮的雨滴纹。

鲁德志从苏轸手里接过长刀，拿手去轻轻抚摸刀身，抚摸每一个纹路，不住点头，嘴里咂摸有声。

这下所有人都叹服了。

刚才的时候，虽说老张师傅亲眼看到，但他们没有，总隔着一层。

这把刀不一样，他们亲眼看到了，确实是这少年一锤一锤锻打出来的。

“凌真，是哪家铁匠工坊派你来的？”有个铁匠师傅忍不住问了一句。

“住口。”鲁德志喝道，“这孩子分明是刚刚学打铁不久。”

他做锻造这一行已经六十多年，技艺早已登峰造极。

和鲁本等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在他的眼里，苏轸确实是新手，不会任何锻打技术。

手法看似精巧，其实是刻意控制所致，节奏不如打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老师傅自然，细节处理上也不够圆润，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不该有的瑕疵。

但是，从这把刀上，就能看出这孩子的想象力，工坊里任何一个铁匠都没有。

而且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没落入窠臼，直接利用打铁技术，做了一种全新的尝试。

这种天赋，就连他也没有。

他是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先入窠臼，学会了师父的水波纹，火焰纹，直到十五年后，他才慢慢琢磨出了独门的梅枝纹。

梅枝纹是他最自豪的事。

哎，这少年只学了三天就做出了独有的雨滴纹。

他敢肯定，之前没有人做出过雨滴纹。

更恐怖的是，人家做雨滴纹只用了三天，比他少用了十五年时间。

鲁德志不得不感叹自己太愚钝了。

可再看看儿子和一众徒弟，又觉得自己还行。

怎么说他也可以算一地之杰，即使不能说一时之杰。

再看苏轸。

哦，这样的人至少也得千年一出。

不能比，不能比。

“孩子，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他起了爱才之心。

加入铁匠铺的学徒自然是想来学打铁的。

苏轸道：“我想学蝴蝶锻打术，可是小鲁师傅说得加入工坊，一辈子为工坊打铁才行。而我又不想一辈子待在东越郡。”

鲁德志听了，哈哈大笑。

“那是为一般人定的规矩。他们要靠着我鲁氏工坊吃饭。你不一样。我们鲁氏工坊将来要靠着你获取名声，发扬光大。你想学蝴蝶锻打术，我教你啊。”

他看得通透。

苏轸刚来，就显露了一手绝活。

可这也说明，他不是对手派来的卧底。

再说了，郡城这几个对手可能拥有这么好资质的徒弟么？

就算有了这样的徒弟，冒冒失失来这里显露本事？

这很鲁莽，如果是心胸狭窄的打铁师傅，起了歹心，这孩子就凶多吉少了。

派他来卧底的人不亏大了？

九成九，这孩子就是个愣头青。

嗯，一定不能放走了他。

学了蝴蝶锻打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能否认自己是鲁氏工坊出来的。

鲁氏工坊和他就绑在一起了。

苏轸不明白他的打算，自然大喜。

鲁德志好不容易逮到如此天赋的少年，哪能放跑他，决定连夜教苏轸。

他挥手让鲁本和其他打铁师傅滚蛋。

工坊里只剩他和苏轸两人。

教学立时开始，一教一学。

蝴蝶锻打术，顾名思义，精髓在锻打，其实是六锤法，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

挥舞的动作像起飞的蝴蝶。

连绵不绝地挥锤，锤子像蝴蝶在翩翩起舞，慢慢将金属敲打成型。

不到一个时辰，苏轸就学会了蝴蝶锻打术的所有基本动作。

他的锻造技术来到小成，收获了3点功果。

鲁德志看了更是狂喜，没想到啊，老了老了，竟然还能遇到可以传承他衣钵的人。

真是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下午看还很稚嫩的打铁手法，到了夜间已经纯熟无比，几乎看不出刻意控制的痕迹。

鲁德志自然大喜，庆幸收到了这么好的徒弟。

他教得更上心了。

教了整整一夜，依然精神抖擞，想着把这一生的技术和经验一股脑儿传给苏轸。

又加上一天，终于把蝴蝶锻打术，水波纹，火焰纹和梅枝纹的锻造工序和手法，选料的诀窍，烧料的诀窍，锻打，定型，淬火，回火，抛光，打磨，酸洗……神兵利器，神兵宝器锻造方法，所有的诀窍和心得，都教给了苏轸。

鲁本第二天看了一整天，心里羡慕的要死。

可惜啊，他的资质驽钝，鲁德志教了十年都没教会。

“好。哈哈哈哈，孩子，我这些年打铁的一些心得就都传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