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如洗的天空遥遥挂着几朵白云,炽烈的太阳暴晒着大地,院中的青石板缝隙里的泥土往上蒸腾着热气。
捕快陈四九、胡五六敞开青黛色的新制服,左袒、右袒,斜靠在平安县衙后院阴凉处的石壁上,手里各自捧着一葫芦瓢从天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俩人没有分到与县令周大人、主簿李大人出城视察的好差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城西‘悠乐坊’新来的兰汐姑娘是热门话题。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兰汐姑娘,但总能听后衙的大人们谈论这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同时又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走起路来还一波一荡漾的新花魁姑娘。
“瞅瞅苏希那小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早晨到现在,一直翻案卷,难不成他还想找出前些天敲他闷棍的凶手不成…。”
陈四九聊着聊着,眼睛瞟向西边库房里正翻看案卷的苏希。
苏希是平安县衙的小捕快,今年19岁,容貌俊朗,星目剑眉、唇红齿白,身材修长,颇有帅名。
就是城里书坊里的公子哥也不如他俊俏。
只是,这位苏希小哥脑子却不灵光。学文不成,学武不通。
他与他爷爷初来平安县时,他爷爷买了城东半条街,是有名的地主。
经过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勤练武功,半条街被他练没了,只剩下半套四合院。
这世道,寻常人哪有钱财学文习武。买书请入品文士开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学武食补买药材内外淬炼更是源源不断的耗费。
苏希17岁那年去州里参加文学考试,连文通阁的大门都没走进去,被门口儒道法器判定文心全无,绝了读书晋升的希望。
学武更是一塌糊涂,卖了半条街,练就一身庄稼汉的力气。
如果不是他爷爷与上任县令王老爷关系好,连个临时捕快的活儿都找不到。
王县令上月后台倒了,被远调到安南州。周大人本月骑马上任。
虽然周大人只是刚入品的文士,品阶远不如上任王大人,王大人23岁读书入道,进了九品明经境,36岁入八品落笔境。随后受州里贵人赏识,辗转在淮阴州14县主政,颇有官声。
但是,周大人也有周大人的好。周大人初来乍到就体恤全体捕快衙役,花重金给大家伙儿规制新制服,说是当官就得有精气神,要以全新的姿态为平安县百姓服务。
周大人心善,见县衙杀威棒有油漆脱落现象,大笔一挥,批出1000两白银购置一批新杀威棒,一定要体现出县衙官法如炉的威严。
这时,傻小子苏希跑出来说,20根杀威棒50两就行,50两就能做出最好的杀威棒,他说他隔壁就住着全县最好的油漆师傅…。
周大人当场称赞他。
当天下午回家路上,这个傻小子就挨了闷棍。李主簿也迅速购置一批新杀威棒,1100两。
“这小家伙迟早被扒了这层皮,不通人情世故,缺乏历练……”胡五六一边喝凉水一边说话。
…
苏希眉毛越皱越高。
他看的都是这数十年来的案卷,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纪录了许多超出他认知的奇怪事情。
苏希原本是人民警察大学的学生,主修刑事犯罪。暑假回家的火车上,遇到有扒手正在窃取美艳少妇的钱包,他过去制止,刚走过去,还没来得及有个精彩亮相,脑后就传来一记闷棍。
再一睁开眼,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勉强消化。
然后,他来到‘自己’的工作场所…专业很对口。
是县城的捕快。
相当于省去毕业找工作的奔波,至少是个办事员级别,努努力,30岁之前搞个捕快小头目,也是实职副科了。
苏希原本猜想这大概是明朝或者什么其他的朝代,自己大概率是穿越了。
可细细一回味脑海记忆,叫大乾。
大乾朝,五千年的历史没有这个朝代。
苏希再来到这个案卷房,仔细一番查看,居然从这些繁杂的卷宗里面发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
竟然有妖?
读书不是科举,不用写八股文,而是九品中正制,读书人划分等级,还有文庙、文府、文通阁等专属部门来认证划分。
此外,苏希还提炼了一些其他的信息。除了妖怪、读书人,还有练武的,修天道的,以及术士。听说大乾朝之外还有蛮族和佛门。
喔唷!这可比躺在沙发玩王者荣耀刺激的多。
苏希心中这般想。
然后,他听见了外面两个同事的聊天。
虽然隔着二十米远,但苏希听得非常真切,只要他聚气凝神,他甚至可以听到他们跳动的心脏起搏回血的声音:陈四九的身体素质比胡五六好一些。
苏希醒来的时候,莫名的觉得自己灵台一片清明,能内视自己身体,他感受到有一股积攒许久的乳白色能量从头顶往下蔓延,穿过自己的四肢百骸,在筋脉之中流通。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一跳就能跳三四米高,一拳就能把沙包打碎。
残留的记忆也告诉他,这是开脉境,意味着正式进入武者的行列,九品。
在他这个年纪进入九品武者的境界,算非常优秀。简单换算一下,相当于全校高考状元,哪怕考不上清华北大,985是板上钉钉的。
整个平安县衙,进入九品武者的,据说只有县尉刘丰总捕头与张振副总捕头。他们是平安县官方力量凤毛麟角的存在,掌握全县武力执法机关,实权副县级领导。
苏希很低调,他不会将自己已经九品挂在额头上,去收获同僚们虚假的赞赏。而且,他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还一知半解,譬如,他就不知道九品之上是什么等级,也不知道读书入品有什么能力。
所以,在未知的情况下,低调沉默最好。
阳光从院子正中间爬到东厢房的墙壁上时,正县级领导视察回来了。
陈四九与胡五六赶紧穿好衣服啪啪的过去打千,向领导问好。
苏希早就知道他们回来了。
在县衙外面,周大人还语重心长的和乡贤们说:“…看了通惠河的情况,我很痛心啊。西岸老百姓的通行问题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当我看到老百姓们绕行十五六里路,我的心就跟插了一万把刀一样难受。这是我们这个县城的污点,我们一定要进行整改。”
“我刚刚和李主簿商量了,我们决定提高今年的各项基税,拿出20万两白银,把常年困扰西岸老百姓出行难的问题一次性的、一劳永逸的、站在战略高度的彻底解决。”
“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反对,说现在的财政有问题。但是,要往前看。暂时苦一苦老百姓,骂名我周本淳担。”
周大人在衙门口铿锵有力的发言引起一阵阵的叫好。大家都夸赞这位新来的县令有担当、肯干事。是个好父母官。
苏希皱了皱眉。
西岸那边就十几户渔民,涨水的时候,还能自己划船过来,花20万白银修个桥?
这是没有需求强行创造需求。
当官不能盲目上项目,追求形象工程。
呼!
苏希摇摇头,他把手里的这份时常超过15年的‘花妖案’放到一边,起身往另外一边走。
刚走到后门,有人匆匆跑进来,大声喊: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南山花妖又吃人了!南山花妖又吃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