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道略带威压,声音厚重的女声传来。
众人都抬眼看去,是一个老妇人,衣着干净整齐,眉目端稳带着几分厉色。
云可儿见这老妇人一脸高高在上的表情,顿时不爽,心情本来就不好的她彻底爆发,指着妇人骂道:“你是哪个院里不长眼睛?乱闯?没看到主子在训人吗?”
“来人,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云疏冷笑看着云可儿疯了一般的模样,眼前的妇人虽然她没见过,仪态却十分标准端庄,定是宫里的人,云可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没脑子。
老妇人也不恼,淡笑看向方潇宜:“王妃娘娘,别来无恙。”
方潇宜听到声音,十分耳熟,顿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把老妇人请上座。
斥责地瞪了眼云可儿:“你给我闭嘴!下去!”
云可儿不满:“阿娘,你干嘛对个下人这般有礼,岂不有失身份!”
方潇宜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闭嘴,低声解释道:“这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秋姑姑,救过先帝,伺候过太皇太后地,身负诰命,是你能骂的?”
云可儿吓得连忙闭嘴,后退好几步。
方潇宜敛了神情,挂上笑容走向秋姑姑:“什么风把您给招来了?这几日不得空,没有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太后娘娘身子可好?”
秋姑姑抿了口茶,摆了摆手:“王妃的情谊半年一次,太后心里也不惦念了。老身这次来是宣懿旨地。”
方潇宜心里忐忑,秋姑姑这话是在责怪她忘却旧恩,那时候她是千求万求才求太后把她指给云曾地,后来只顾着和千芙那个贱人斗,也鲜少去宫里去给太后请安了。
看秋姑姑的神情,这懿旨怕是不好。
秋姑姑站了起来,端声道:“太后懿旨——”
乌压压,院里跪了一大片人。
“庆越王妃方氏德行有亏,善嫉善妒,暗压私罚侧妃千氏,心肠歹毒,无贤淑端方之仪,特赐王妃方氏于王府宗祠闭门跪罚一月。”
方潇宜一惊,腾的起身,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太后不可能罚我地。”
“千氏……千氏确实与人有私——太后……不……姑姑明鉴啊!”
秋姑姑拂开方潇宜拽着她的手,淡漠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这是王府内帷之事,若真细细查出来对王爷和郡主都不好,更是对您不利啊。”
秋姑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方潇宜的手,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方潇宜再求就是她不懂事了。
不管这千芙到底有没有私情,那位主的脚踏进了祥宁宫,太后就不得不给他这个人情。
怪也只怪,她们不开眼,惹了不敢惹的人。
秋姑姑看了眼云疏,并没有打算要走。
方潇宜愣在原地,为什么,太后为什么突然来了懿旨,知道了王府的事,她明明瞒的那么紧。
是云疏这个死丫头?
不对,不会是她。
那是谁?
是王爷?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不会弄的满城人尽皆知地啊?
云可儿见方潇宜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愤愤不平开口冲着秋姑姑道:“凭什么,凭什么是千芙和她的女儿丧德败行,淫乱不堪,为什么要罚我阿娘?”
“你们……你们是非不分!”
秋姑姑眸子一冷,身边的丫头低眉上前,打了云可儿一巴掌。
秋姑姑冷声道:“诋毁太后可是大罪!”
方潇宜连忙跑了过来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云可儿护在身后:“姑姑,姑姑,可儿她不是有心的,您莫怪,改日,不,待我罚过之后必定进宫向太后谢罪!”
云疏早就被放开了,她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的戏,虽然不知道秋姑姑为什么会来,还帮了她,但是这母女俩真是遭了报应。
从前在王府时,她们就没少趁着父王不在,陷害,栽赃,演戏没少作贱过她们。
父王回来了,也不会重罚她们,母亲这么多年为了她们没少受气。
如今还被折磨地那么惨,如今也不知脱离了危难没有。
秋姑姑拨开方潇宜的手,肃穆冷眉道:“五姑娘,太后娘娘说了,你不尊长辈,诋毁殴打长姐,拿嫡庶尊卑嚣张跋扈,每日晌午跪在王府大堂前的石阶下跪够两个时辰才能起。”
“有人说了,四姑娘被打了几巴掌,您要还几巴掌。”
众人皆静默无声,低头心里盘算着。太后这明显是在为四姑娘出头啊!
果然是了,四姑娘是丞相的人,太后自然不敢得罪丞相。
完了,那她们刚刚也那么对她,她不会杀了她们吧!
云可儿眼瞪得通红瞪着云疏:“贱人,这次算你运气好,我看你能好到几时!”
秋姑姑皱了皱眉,无奈叹了口气,总归话是送到了。
方潇宜送秋姑姑离开。
云可儿一听晕了过去,人都去扶。
青霜连忙过来扶着云疏,心疼的看着云疏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斗肿起来了,还渗着红血丝,娘子这个妹妹还真是下了死手一样!
“娘子,我们走吧。”青霜低声道。
云疏点了点头,她也着急去见阿娘。
她转头看到刚刚在一旁的那个叫莲儿的侍女,低声对青霜道:“这会趁着人多杂乱,方潇宜记不得她,把她带上悄悄走,之后再把她的身契偷偷买回来。”
青霜点了点头:“是——娘子,我会去办地。”
王府书房——
凤长榭斜身倚在贵妃塌上,云曾来回踱步,心里焦急地看着外边,从凤长榭让人快马来军营给他传信家中出事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只是他并没有出面。
“王爷,别晃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凤长榭捏着腰间莹润光泽的玉珏,粒粒缀珠都被打磨的光亮圆润,上等臻品。
云曾叹了口气,回身拱手朝着凤长榭一拜,纵然眼前这个恣意不拘,云淡风轻的男子是他的女婿,可是……他的权势,他的心机都会让人警惕三分,畏惧七分。
“王爷是本官的岳丈,去请太后出面也是为了疏疏,无需多礼。况且……这不是王爷所希望的吗?”
凤长榭曲起的腿放了下去,端身坐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衫欲走,路过云曾的时候轻笑:“想不到在战场威风凛凛,朝堂口若悬河的王爷也会为内宅争斗所困。”
云曾干笑,心里一咯噔:“丞相见笑了。”
他确实在战场杀了无数的人都不会眨眼,但是后宅的女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尽管每次都知道千芙受尽委屈,可他还是会因为方潇宜为他生养了一对儿女而心软。
这次,凤长榭为了疏儿掺和进来,去请了太后出面,想想方潇宜也会收敛一阵子了?
听说芙儿受伤了,也不知送去哪里医治,好了没有……
云疏回到了丞相府,杜妈妈把千芙接出来后,云疏让人把千芙送回丞相府了。
回宴楼——
云疏握着还在昏迷的千芙的手,她的脸没有血色,眉头始终皱着,她身上的伤被清理了,旁边血盆里还有一些被清出来的腐肉。
云疏颤抖着唇,说不出话,眼里流着泪,流了擦干,擦干了又流出来。
阿娘……你不要有事,求你了……
看到阿娘这副样子,云疏恨不得让方潇宜母女百倍还之,阿娘为他们兄妹三个付出太多了……
怪只怪她没有本事,不能让阿娘安好。
青霜端了盆干净的水进来,余光看到那盆血水连忙用身子挡着。
“娘子,大人回来了,在回宴楼厅堂等您。”
云疏擦了擦泪,点了点头,嘱咐青霜看护好阿娘,阿娘算是丞相的岳母,留在这里于礼不合,她需得去见见凤长榭。
除了寝屋,下楼到了厅堂。天色已经黯淡,几个星寥寥泛着荧弱的光。
微风穿堂,男子玉质清章,身姿颀长,修竹玉立在屋檐下。
“大人……”云疏微微福了福礼。
凤长榭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半边脸时凝了凝眉:“怎么这般严重?”
云疏感受到了凤长榭温凉的手指在她左脸轻微酥麻的触感,还带着一点疼。
她忽地握住凤长榭的手,声音哽咽:“大人,妾身阿娘在妾身房中,她伤的太重,妾身可不可以……”
“可以——”凤长榭低眸看着女子颤抖卷翘的睫羽,看得出她真的是在害怕。
害怕失去亲人。
云疏一愣,他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今日……”云疏抿了抿嘴,犹豫着要不要说今日发生的事。
“我知道,我明白……”凤长榭揉了揉云疏柔顺的头发,想要碰她的脸缺僵在半空,最后收回。
云疏又是一愣……他知道了?
“好好休息,其他事我来解决。”凤长榭安抚了她,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内屋,青霜走了出来,说千芙稳定了些。
云疏松了口气,目光定定看着对面长脚方案上的矮子松出神。
“娘子的娘家人怎么这般坏,还好大人今日为娘子出了头,不然……”
青霜还未说完话,云疏猛然抬眼看向青霜:“你说什么?大人帮我?”
青霜顿了顿:“对,对啊——今日杜妈妈带着侧妃娘娘要出王府被一群家丁拦着,是丞相大人派的人去通报才把侧妃娘娘给带了回来。”
“大人知道姑娘可能会出事也没去,径直就去了太后的祥宁宫,请太后出面整治方潇宜她们母女地。”
云疏腾的站了起来,她连忙跑去阁楼的封窗前,盈盈月色下,男子身姿坚挺修长,寂寥凄静地绕过石子路,小桥长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秋姑姑也是他去太后宫里带来为她撑腰地。
怪不得,这世间也只有他能做到这般了。
凤长榭……
云疏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心里想着,他到底是个如何的人呢,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王府——
方潇宜捏着佛珠,心里的恨愈发增加,外面一定有不少人看她的笑话!
这件事这么隐密,到底是谁泄露的!
可恶!
千芙!云疏!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等着吧!
怦——
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方潇宜眼前一黑,身上被人用麻袋套上,不多时,棍棒打的疼痛席卷全身。
啊,啊——
救命啊——
方潇宜被塞了抹布,叫的人根本听不到,那群人只管闷声打,打到昏死过去才罢休。
正午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地,只是青石板很凉,云可儿跪的不舒服,动来动去的。
旁边没人敢管,跟别说打她了。
云可儿嘴里骂着云疏:“贱人,不得好死!”
没一会,王府来了一位嬷嬷,是宫里专门负责处罚有罪的妃嫔,手上活十分好。
云可儿刚想要起来,反正太后也没派人看着,没想到被人猛的按下去,又跪倒在,膝盖猛的一击疼的她直骂人。
“可恶,哪来的贱人!”
啪——
那嬷嬷手上功夫了得,打的云可儿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显红肿。
那嬷嬷眼横眉狠,不说话,手却不停,一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云可儿的哀嚎响彻整个院子。
接下来的五天都是如此,还是云曾请了太后旨意才算罢休。
只是下人给方潇宜送饭时她晕了过去,下人有命不能进去,只能把饭搁在外边。
一连几天她都没声音,下人索性偷个懒不送了,结果方潇宜醒后饿的没力气又晕了过去,被人发现时,像滩软泥一样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