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冰回到旅馆,陈正一还是昏迷不醒,身上烫的惊人,水泡已经蔓延到了前胸后背,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
“把这个拿出去烧掉,把烧完的灰拿回来,淬酒,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苗冰把衣服交给魏大有,坐到床边,看着陈正一紫涨的脸色,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心疼、懊悔的感情,抚摸他的手轻柔又细腻,完全不像刚刚那个在刘宅出手凌厉,杀伐决断的苗冰。
郑宗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越发的捉摸不透她。第一次见面,她倚窗而立,目光幽寒,出手精准,把陈正一从大汉手下救出。第二次见面,不,他是没有见到的,平安身处险境,也是她出现在山上的家里,而且她的出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莫名其妙”。第三次,是在刘宅的那个晚上,她出手果断,出现的及时,平安又一次被她所救。第四次,就是现在,看她满身血迹,眉间轻蹙,眼里仿佛是心疼的样子,郑宗越发的不明白了。明明一开始就是陌生人,为什么每一次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又为什么肯为了平安一身犯险?难不成,这个女子一开始就是为了平安而来?
苗冰感觉郑宗一直打量着她,说:“你放心,刘家的人我一个都没杀,不过那个下降的人已经被我杀掉了,刘德海傻了,刘家这个地方恶霸也算是完了。”
魏大有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进来,郑宗刚想伸手去接,就被苗冰抢先一步。看着她轻柔仔细但略显生硬的动作,心里的问号就更大了。
苗冰用小勺一点点的把淬酒的衣灰喂给陈正一,“等到今天今天晚上烧退了就没事了,明天就会醒过来,但是他体质太差,要好好养一养。”苗冰把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转身掖了掖被角,就打算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
郑宗问出了他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
苗冰一顿,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郑宗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想到,一直流传的“妖道苗冰”就是她。魏大有更实诚,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苗冰嘲讽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别人,“妖道吗?原来一直都是这么评价我的。不过也是,我杀过那么多的人,又不慈悲,不懂得什么叫手下留情,这样的言辞也是应该的。”苗冰看着郑宗微变的脸色,说:“你不用提防我,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你不坏,对不对?师父说你那是快意恩仇,杀的都是坏人。”魏大有突然插嘴说。
这次换成苗冰一愣了,这么些年,谁听到“苗冰”两个字不是满脸愤慨,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但是今天突然听到有人说她不是坏人,还是一个十岁的小毛孩子,苗冰真是没反应过来。
“他的师父是无尘。”郑宗说。
苗冰听后了然一笑,自己当初被逐出师门,只有这个无尘师叔为他求过情。
“师叔……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你……师兄呢?还到处闯祸吗?”苗冰拍拍魏大有的肩膀,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温度。
“我师父挺好的,师兄也不闯祸了,呃……闯祸的变成我了。”魏大有有些不哈意思的挠挠头,脸上染了一丝红晕。
其实,魏大有从五岁开始就拜无尘为师了,那个时候,每天听的最多的故事,就是师兄讲给他的“妖道苗冰”,但是师兄对她一直都没有丝毫的鄙夷,反倒是大加赞赏。说,她曾一夜之间杀了一百八十三人,从此被冠上“妖道”的名声,也因此被茅山派逐出师门。但是师兄说,她杀的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坏人,都是罪有应得,但是没有人信,因为没有人看到那些人作恶,只看到苗冰十步杀一人,血染白墙的样子。
“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姐,对不对?”
魏大有的一句话竟然让苗冰忍不住红了眼眶,点着头说:“对,是应该叫师姐,不过,没有机会了。”
“不不不,师兄说过的,你永远都是当年的那个苗冰。”魏大有对苗冰崇拜到了极点。
苗冰明显的呼吸一滞,勾了勾嘴角,转身出去了。
晚上,陈正一的烧果然慢慢降下来了,脸色恢复正常,只是那些水泡虽然瘪了下去,但是印记还是很明显,脸上身上都是。第二天,就醒过来可以吃饭说话了。降头这东西,要解开它,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要是找不对方法,再普通的降头,也只有等死的份,要是碰到个行家,要解开它,就是分分钟的事。
魏大有一进来,就看见陈正一拿着一个小镜子在那里照,忍不住揶揄他一番:“哎呀,你就是毁容了也没关系,以后,我肯定给你找个媳妇!”
“你才毁容了呢!小爷我玉树临风着呢!”陈正一现在看着自己这张脸就闹心,偏偏魏大有还一副欠抽的样子。
郑宗从门外进来,差点被镜子砸个正着。
“别闹了,吃过早饭,咱们就会山上去吧。”郑宗把衣服放在陈正一身边,“快穿上,还有一件披风,你现在的脸不能见风,不然就真毁容了。”
陈正一哀嚎一声,突然想起苗冰来:“心姨呢?她跟不跟咱们去山上?”
“她租了一间房子,不跟咱们回去。”郑宗说。
回到山上的日子还是像平常一样过,学道、练功、晚上会梦到那个白胡子老者,只是那两个师兄弟倒是再也没有梦到过。恩,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几个月,苗冰会时不时的上山来,给他讲一讲茅山术,指点一下不足。如此一来,陈正一就相当于有了三个人教他,想不进步都难。
晚饭后,陈正一站在院子里,难得的满目星穹。
师傅每天都会站在院子里观星,看着那连成片的星空,陈正一一直很好奇,师傅是如何从这些完全看不出规律的星子中预测世事的。对师傅抗议过好多次,但是师傅一直不肯教他,知道他悟性好,连有关的书籍都收起来了。陈正一的好奇心空前强大,师傅不肯教,他就去找了无尘和苗冰,但是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同意教他。这件事情,一直到很多年后,陈正一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在保护他。
陈正一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的,而且一到晚上就心慌的厉害,陈正一不知道为什么,但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要有事情发生。这段时间,“石玉风铃”格外安静,导致即便不是阴月月圆,也会有一些鬼怪来骚扰他,偏偏师傅为了历练他,一点都不出手帮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难不成,这些鬼怪里要出现一个大Boss?
果然,陈正一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第二天晚上,陈正一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的事情。
陈正一也不知道触了哪门子的霉头,这一次来的鬼怪格外凶悍,怨气缠身,是陈正一从没见过的厚重。郑宗不敢再让陈正一自己面对,握着桃木剑就冲了出来。
这一次,不仅来了凶悍的鬼,还来了好几只,陈正一和郑宗被三只鬼围在中间,不得不说,陈正一第一次在有师傅的情况下还悬着心。
“左边的那个会瞬移,交给我,你去对付右边的。”郑宗握着桃木剑气息有些急促。
陈正一看看自己的右面,欲哭无泪:“师父,右面有两个,你说的是哪个?”
“白的那个!”
陈正一看到那只鬼,眼睛一翻,差点没晕过去——真是极品啊!身材侏儒就不说了,连五官都长得“侏儒”,不单侏儒,她还紧凑。
眼睛,不,她哪里有眼睛,不过是两个血洞,鼻子和嘴巴就像黏到一起了一样,嘴角一直裂开到耳后,额头上的一块皮要掉不掉的耷拉着,随着那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但是看看她周围环绕的黑气,倒是这三只鬼中,怨气最浅的一个。
“师父,这只鬼长得太丑了,换一个吧!”陈正一小小年纪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连抓鬼都喜欢颜值高的。
郑宗现在很想一巴掌乎死无尘啊,自己纯洁有可耐的小徒儿啊,都被他带坏了。“不行,别的你打不过。”郑宗这话虽然深深地打击了陈正一幼小的心灵,但是说的却是是实话。
其他两只,要么就是怨气深重,寻常道士肯定压不住,或者就是会一些坑爹的特殊技能,比如那只紫衣女鬼,她就会瞬移,这在抓鬼的时候是十分吃亏的。所以,就凭陈正一的那点道行,只能对付一下“侏儒”了。
因为陈正一实在是不想面对侏儒鬼,一开始就祭出了苗冰给他的一把,在符水和朱砂里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一把铜钱剑,威力比郑宗的那把桃木剑大得多。再加上,陈正一一出手就是速战速决的大招,铺天盖地一顿符纸下去,“侏儒鬼”顿时蔫了一半。
陈正一握着手里的剑,嘀咕着:“心姨送的东西就是好,不过,你这只丑八怪也太顽强了吧!爷爷我只好再浪费几张符纸了。”
郑宗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快打得了,啰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