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洋枪不罕见,但也不多见,巴掌大的掌心雷却不多见,相比于那些城中兵痞们扛着的大扎枪和洋枪,这种掌心雷的小手枪确实实打实的洋玩意,每一个都跟钟表一样精细,而且都是用真金白银从国外进口的。
漂洋过海的东西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先说这东西藏在身上,随时拿出来可以杀人就让人防不胜防。
眼见着柳文元被年轻人拿枪顶住了脑袋,所有人都顿时没了声息,这不是打群架,一棒子两棒子的打不死人,这玩意只要动动手指,登时就能把人打个窟窿。
此时此刻,唯一依然没有变化的就只有那个年轻人了,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服,随后看向柳文元。
“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吧?”年轻人向柳文元询询问道,后者感受着额头上的冰冷,本能地点了点头,可又觉得有点示弱,又想摇头,却又没有胆量这么做,只能尴尬地斜着晃了晃脑袋。
“您,您贵姓,留个字号,我们柳家以后一定忘不了您!”柳文元咽了几口吐沫,勉强向对方询问道,虽然言辞的气势是有的,奈何语气丢了面子,听着更像是请示而不是叫板。
“我就是一个路人,见不得你们欺负人家女人,所以打抱个不平,你想找我麻烦恐怕也找不到,我觉得还是算了,今天,你卖我个面子,大家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如果你不卖我面子,兄弟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多你一个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年轻人一眼看透了柳文元的心思,话语中软硬兼施地说道。
作为过路者,年轻人自然知道自己手里的枪是打不得的,因为外面正有人搜捕他,如果这里开枪,那边警察会第一时间冲进来,可他又不能让架这么打起来,否则引来众人围观,自然也会把他牵连进去,正是考虑到这些,他才会在冲突爆发的时候冲过来替李锦绣解围,而此时,更是顺手给柳文元一个台阶下,以便结束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行,这位兄弟,咱们青山不改,以后自然有见面的时候,到时候,希望您还能这么大方。”柳文元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索性向对方抱了抱拳,然后一挥手,故作大气地转身就走。
伙计们自然也不愿意动手,既然当家的决定不打了,大家也乐得清闲,当然临走的时候狠话还是要说两句的,互相之间呲牙咧嘴之后,这场冲突终于算是化解了。
一直到目送了柳文元带人离开,李锦绣才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她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忽然间有点发晕,幸好身边的年轻人随手搀了她一下,李锦绣才没有摔倒。
身边张妈迅速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了出来,隔开两人,扶住了李锦绣,年轻人也落落大方地后退了两步,随后看向大掌柜。
“请问,您家有后门吗,方便带我离开吗?”年轻人向大掌柜礼貌地询问道。后者听到,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招呼伙计。
“当然有,快,带先生走后门,记得,避过柳家的人。”大掌柜一边招呼着,一边向后面指了指,年轻人点了点头,再向众人一笑之后,迅速消失在后堂。
一直到对方离开,众人都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此时此刻的李锦绣只想马上离开,回到哪怕让她不舒服的那个陈家。
“张妈,我们先回去吧。”李锦绣拍了拍张妈,后者连忙去找车夫,看着张妈离开,李锦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那个年轻人似乎曾经碰过她的这只手!
陈家和柳家的事并没有因为冲突的结束而结束,相反却因为冲突的结束而刚刚开始,当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就被陈家和柳家的人纷纷得知。
此时此刻,管家陈伯正弯着腰站在陈廷恩身边,耐心等待着陈廷恩的指示,后者却一直沉默着,似乎再思索着什么。
“陈福,柳家是问我们要人?”陈廷恩奇怪地问道。
“是啊,柳文元这货,口口声声地说,他们的人丢了,问我们要,我觉得,他就是在找茬,再说了,即便是人丢了,为什么问我们要啊,我们又不是拐子,人牙子,这个家伙指不定心里揣着什么屎。”陈伯连忙回答道,为了方便陈廷恩询问,当天下午他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所以此时此刻越发觉得是柳家的人在找茬。
“柳文元原来不姓柳是吧?”陈廷恩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询问道。
“是,柳文元原来姓刘,原本入赘了是不要他改姓的,只让孩子随了柳家的姓,但他为了表衷心,主动说出柳刘不分家,直接就改了自己的姓,也算是个看的开的人。”陈伯听到陈廷恩的询问,连忙回答道。
“他在陈家地位如何?”陈廷恩点点头,继续询问道。
“这个,就不太知道了,但柳家老爷可是恨看好他的儿子,未来也必然会把家交给柳文元打理。”柳家与陈家相似,但因为只有女儿,所以招了入赘,这事大家都知道,但柳文元具体在柳家如何,就只有柳家自己知道了,不过在陈伯看来,既然没有儿子,那柳家说什么也会落在柳文元手里,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陈福,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对了,这两天,备一份礼,去拜一下柳家老爷,给他带个话,说我要请他喝一杯。”陈廷恩想了想,淡淡地说道。
“老爷,您这身体,可不能再喝酒啊。”听到陈廷恩的话,陈伯连忙说道,在他看来,此时此刻的陈廷恩已经摇摇欲坠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下来,再去喝酒赴宴,恐怕上的去下不来啊。
“放心,他一定不会来的!”陈廷恩摇摇头,笑着说道。
听到陈廷恩的话,陈伯有点理解不了,不过惯常的习惯已经让他不去理解只需要忠实执行命令就好。
“对了,把这盘酿鸭子给少奶奶送去,跟说,让她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来见我。”陈伯刚刚走到门口,就被陈廷恩再次叫回来,听到老爷的吩咐,陈伯点点头,忙不迭地端着那份根本没动过的酿鸭子向门外走去。
目送着陈伯离开,陈廷恩嘴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今天李锦绣的表现出乎了他的预料,也幸亏有李锦绣在,否则,这件事恐怕一定会闹的无法收拾。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们所有人啊,虎死余威在,可我还没死,怎么就有人不怕我了呢?”陈廷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笑的越加灿烂。
同一时间,柳家的正堂里,柳文元正笔挺地跪在大门口,对面的椅子上,柳是如平静地坐在柳文元对面,轻轻吹着茶杯里的浮茶,随后看向一旁站着的已经十岁的孙子柳冠中
“知道为什么让他跪着吗?”柳是如放下茶杯,向柳冠中问道,眼中充满了少见的慈祥和关爱。
“知道,因为他犯了错。”柳冠中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对父亲的怜悯和不忍,朗声说道。
“是的,你要记住,下人错了,就要打,有面子的奴才错了,不可以打,但也不能放过,奴才,你让了第一次,他就有第二次,一次比一次过分,直到逼的你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没退路了,所以,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柳是如看也没看柳文元,认真地向孙子交待着,两人似乎完全忽略了柳文元是孩子父亲的身份。
“冠中知道了。”柳冠中点头应承着柳是如,眼角却鄙夷地瞥向柳文元。在他心里,这个父亲不过是一个姨娘一样的存在,毫无感情可言。
“一会,陈家要上门了,蠢东西,赶快给我滚!”柳是如看了一眼跪着的柳文元,大声呵斥道,听到命令,柳文元忙不迭地爬起来向后堂跑去。
“老爷,陈家为什么要上门?”柳冠中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次是个机会,也是个楔子,陈廷恩,不会放过插楔子的机会的,我们可要想好了,怎么给马家和赵家解释了。”柳是如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之后说道。